都是因为他。若非他使计,念兮也不会来行宫。

难道他还要害她第二回?

他熟知她的秉性,也曾肌肤相亲,和她做过这世间男女最为亲密的情爱之事,可到了这种时候,他难以想象,不敢想象,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快些,他要再快些,护着他的念兮,再不能叫她孤孤单单的面对一切。

两个宫人还跪在地上,裴俭早已没了问责的心思,他自己尚且有罪,又有何等资格去降罪于人?

径自越过他们往前奔去。

小太监面面相觑,他们常年呆在行宫,对于京里的大人们并不熟悉。可方才裴俭的威赫气势,比所有他们见过的贵人都要可怕,两个小太监心中惶恐,等裴俭走远,偷偷各自回宫,再不敢去凑热闹。

一路上,裴俭思绪纷乱如麻,一时又想起角门那晚,她叫他别再来打扰她的生活,她说她每日都过得很快活……这一刻,内心的煎熬与悔恨快将他整个人彻底湮没。

她不爱自己又如何?

她不要自己又如何?

哪怕是对他横眉冷对,冷漠无视,不论她爱谁,想要与谁亲近,他都可以。

只要她好好的,裴俭只想叫她好好的。

裴俭一路失魂落魄,奔到银杏树前,果见周围围满了人,中间是一男一女,衣服、头发凌乱,松垮挂在身上,倒也不像宫人说的那般露骨。

那男子回头,正是丑陋粗鄙的韩高杰,而与他扭打在一起的娇弱女子……

裴俭目眦欲裂,大力拨开人群,上前一脚踹向韩高杰心窝,将人踹翻在地。他粗喘两声,也顾不得什么,急忙转身要护住身后的女子……

只一眼,他便僵在原地。

这女子,竟不是念兮。

大悲大喜后,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裴俭再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坐倒在地上。

仰首间,他看到念兮就站在人群中,微微侧着头,裙裾随风轻轻飘动,银杏叶落,缀在她一侧肩上,美得宛如入画。

裴俭望着,双眸一眨不眨,几乎痴了。

“谢谢,谢谢……”

谢谢你好好的。

他喃喃说着,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第69章 现世报

念兮不知道裴俭突然从哪里冒出来,还给了韩世子一记窝心脚。

真可惜。

好戏散场。

眼看着德清公主和新昌公主带着人赶过来,念兮最后再看一眼人群中衣衫不整的姜媛,朝身后的杏月道,“咱们走吧。”

今日若非席上茯苓敏锐,此刻被人群围在中间,指指点点的,便是念兮自己了。

茯苓,是淑妃派去照顾萧南夕起居的大宫女,善毒,嗅觉十分灵敏。

近日宴席,她时常与萧南夕并肩同坐一席,新昌公主大约怕她今次又被公主拉着同席,才贴心地在公主旁边另设一案。

这般才方便单给她使毒。

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可巧茯苓就站在她与公主身后,饮第一杯酒时,茯苓悄悄碰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酒盏。

念兮立时警醒。

前世她死得不明不白,这一世举凡进口的东西,都是慎之又慎。

茯苓为人沉稳,绝不会无的放矢,于是举杯之际,她将酒盏送到嘴边,趁人不备,手腕微弯,借着大袖遮掩,一杯酒水便沿着她的手臂,尽数倒了进去。

围场气温低,念兮已经换上秋衣。秋衣厚实,袖口处她又悄悄塞了帕子,酒水流入,迅速被帕子和里衣吸附,念兮放下胳膊时,已遮得严严实实,便是一旁的萧南夕都不曾察觉。

一饮过后,新昌公主又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宴席才正式开始。

念兮不动声色,不时和身畔的萧南夕说笑,遇到举杯时便如法炮制,倒也撑过几巡。

身旁有小姐问她为何不动箸,都被她以没胃口为由搪塞过去。酒水她尚能遮掩,可这入口的饭食,实难掩饰。

索性这等宴席,并不真正为了饮食,大家也不过略动一动箸,念兮如此,倒也不显突兀。

宴到中途,她佯装酒醉前去更衣,将沾了酒水的帕子递给茯苓。

茯苓接过先闻了闻,再轻取一点在舌尖,片刻后对她道,“加了迷情的药,致幻,大约是南蛮秘药。”

念兮听得一阵心惊,人尚算镇定,脸色却有些苍白,“我若喝下,会怎样?”

“宫中尽是这等魑魅伎俩。”茯苓轻哼一声,满眼不屑,“只需两杯入腹,就算是圣人佛子,也会淫态毕露,欲与人媾和承欢。”

哪怕只是假设,茯苓也不肯用在念兮身上。

茯苓自幼看着文淑公主长大,因着宫里尽是看不见的风霜刀剑,是以萧南夕长在深宫被保护得很好,却也一直都很孤单。

温姑娘是个难得温柔和善的人。茯苓看得出,念兮对公主的真心,哪怕是公主的那些乖张、古怪的想法,她或笑或劝诫,却不会像其他人那般,嘲讽远离。

公主在围场这些日子,每天都过得非常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