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天寒地冻,浴室热气升腾,她揾着刀片用力下去,血流出来些许,手又收了回来。

人没死成,就更多出了些活着的勇气。终于日复一日,一捱二捱,终于捱过了最难的时光,把一个家重新挺立了起来。

纪子说,现在正是假期,就回了日本,知道黎式在香港后,就说什嚒都要来找她。

“可,你怎么知道我在港大?”

“是你外公告诉我的。”

“亞公?可他又怎么会知...”自己刚刚入学读书没多久,香港和荷兰相距千里,他老人家没理由知道这样的近况。

“黎公说,自你消失不见,他心急如焚,后来知道你被绑架,便更加寝食难安。后来,不知道从什嚒时候开始,有人会每隔一段时间给古董铺子送去包裹。包裹里除了写着你近况的书信,还有一些现金。那些人你外公不认识,但他们黄皮肤,讲粤语,混道的气质很明显,看得出,是驻荷兰的香港黑帮。”

“什嚒?”

说不吃惊,那是假的。纪子可能猜不到,但黎式稍微想一想,就立刻明白过来,这些事情都是谁让去做的。东星在阿姆斯特丹的大半地盘都是那男人打下的,派人做这些事,轻而易举。

“怎么了?”纪子见她很少有那么夸张的表情,问,“你是想到什嚒了吗?”

“没什嚒”,黎式摇摇头,她的心有点乱,对着纪子,也并不想说太多有关那个男人的事情,“你是一个人来香港的吗?现在住在哪?”

“我...”草刈纪子有些犹豫,“我其实是和朗哥一起来的,只不过...不过现在帮会的人也在香港,他不能泄露行踪,是匿身来的。”

关于她的家族,纪子从不愿意多说,但黎式也大概知道一点,她口中的朗哥,应该就是草刈家族的长子,草刈朗,年纪轻轻坐住帮会二把手的位置,也算实为不易。

既然她不愿意多说,黎式也不会多问。只不过...什嚒日本帮会现在会在香港?她总觉得耳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具体名字。不过,她也不会想打听这些,家里那个行黑的已经够混蛋的了,这些灰色地带的生意,她一个字都不想多了解。

二人出了学校,找了个咖啡厅,坐下来好好地聊了会儿。草刈纪子还沉浸在好友重逢的惊喜里,向黎式感慨说,自己过去已经失去了一个好朋友,无论如何都不想再失去她。

黎式一下子就又想起来她曾经见过的德川由贵,也记起来,由贵让她转达对旧友的歉意,但是看着近在眼前的纪子,她不知道这句道歉,是不是应该说出口。

不说,或许有关于德川由贵,将永遠是纪子心里的一块血痂;可若是说,不知道这句话,对纪子来说,是真心的宽慰还是旧友的诀别。黎式判别不出,几番纠结,等到草刈纪子留下住址,二人分别时,这句转述也没能说出口。

看着她遠走的背影,黎式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取车。或许是天注定,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开车回去路上,她脑子里还在回想纪子给她带来的巨大信息量。

一瞬间里,她突然想起来家里男人放在过桌子上的一份文件。他从不让她看有关于社团的东西,当然,她也不稀罕去浪费这种精力。而且自从上次关于细细粒全家被殺的事情跟他吵过架后,他更是连堂口一分一毫的工作都不会带回家。要不是她在收拾家务,也看不到这份被他忘在元朗公寓的文件。

几番飞速思考后,她终于得出结果,草刈纪子口中的帮会,应该就是正在香港盘踞的山口组。那么...纪子...她是山口组组长的女儿?!如今横行霸道于港街的原青男,就是纪子父亲手下的第一大干将...那德川由贵...

原来,一切近在咫尺。兜兜转转,世界像是个圈,人人关联。

那一刻,黎式好像终于明白她们二人的心结所在,但再深入一想,却又不太明白。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嚒,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她回到元朗停下车的时候,下意识抬头看,竟然见到家里的灯已经亮起,黎式这才想起来时间,一抬腕,六点半?!

太久没有见到过去的朋友,有了话题一聊,就把时间忘记,更把那男人在家等着吃饭这件事丢到九霄云外。

果不其然,一打开门,就看见社团大佬坐在沙发上,黑着脸看着她,神情可怕,隔着数米都能感受到他的怨气,仿佛下一秒,一把西瓜刀就要抽出来砍人。

但也不知是相处久了,还是被他迫害习惯了,见他这幅样子,黎式也没有多在怕。放下包,挽了挽袖子,直接进了厨房洗手择菜,对于在沙发上无比哀怨的某人,选择直接无视。

还是那句话,要比耐心的话,她自认,从未输过谁。

唱大戏前总要聚好所有人

「第一卷」完结倒计时

0032 「31」前奏

乌鸦走过来,关了她的电视。

睇电影睇电影,咩好睇嘅?

高大的身躯立在她前面,占据她的大半视野。黎式一抬头,是他表情不佳的黑脸。

“你有事?”

“你唔该讲啲咩?”

“我要讲啲咩?”她只是笑,不觉得晚上六点半才回来是什嚒罪恶滔天的事情,更没必要什嚒事情都向他报备。

他显然被她勾出了火气,微微弯下腰,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说,你去哪了,同边个喺一齐?”

“在学校,和同学一齐。”

他用的力气更大了一些,“讲实话。”

“这就系实话”,黎式早就习惯他的暴力手段,而且比起从前,她早就想开许多,便很少再怕他,语气淡然且无所谓,“咁细碎嘅事情,其实,你本冇必要知,都唔需咁大反应。”

“点解唔必要?你的自由系我畀你,我有权知你嘅所有行踪。”

“噉你将我当作咩?”她紧跟着问,却没有给他丝毫思考或者回答的时间,勾勾嘴角,又自嘲,“啊对,系物件。点解唔算呢?”

他掐着她的手明显一顿,只深深地看着她,光线昏暗,映照不出他眼中隐藏的异样。

指针滴答,时间不计。

“我当你系人”,乌鸦终于放开她,转身进房。

系...人?

当然系人,他的人。

可,像吗?

她看着他的背影,又想起白天里草刈纪子的话。原来,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做过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