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什麽高低贵贱。
她一口咬在他的虎口,意料之中的,换来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得黎式嘴里泛出一阵腥甜。
“好。”花仔荣生性变态,盛怒后却竟然反笑,指着靠在船边绷带“乌鸦”,问,“你知,点解我咁想殺他,却留他到而家呀?”
黎式似乎突然意识到什麽,在她破碎的目光中,花仔荣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道,“我在,等你动手。”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一把黑色手枪被塞进黎式的手里,又被迫抬起了双臂。
“来。举好枪,对准。”花仔荣在黎式的身后,紧贴住她后背,强迫她举枪,将她的手指定扳机处,耐心教学,“知道你对准的是边度吗?是人的心脏,是我无数次想对准,一枪干掉他的地方。亲爱的Miss黎,我把这个天赐时刻,留返畀你。”
黎式这辈子从来没有碰过这种东西。冰冷的机械握在手中,对于下一秒会发生什麽,她丝毫不敢想象。
是。她是很恨乌鸦,恨他毁了自己原本安逸平和的人生,但她又有多少次想殺了他,却都没能动了手。
这与是否是女人无关。一个普通人,如何能坦然面对自己殺了人这个事实。
况且,要殺了他,她...是做不到的。
极度的恐惧和莫大的悲伤一左一右挟持着她,将她的精神拖到崩溃的边缘。黎式在用尽全力地推拒,但面对本就不相称的力量对比,一切都是徒劳。
枪口对面的“乌鸦”在最后一刻,似乎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
那最后一眼,是释怀,是心甘情愿。他用昨晚一整夜的时光,无声地同她告别,自认为,已是值得。
而这一眼,也使她终于将他认了出来。
“我唔要...唔要...啊...!!!”
枪声突然响起在黎式耳边,犹如摩天大楼顷刻坍塌而发出的声响一般,花仔荣强控着她的手指,拉动了扳机。
一个血窟瞬间爆开在亚佐的胸前。
花仔荣似乎是被这种殺戮的声音激红了眼,一下接一下地扣动扳机。一朵接一朵血色的花绚烂在白色绷带上。
.22口径伯莱塔的弹夹极限是八发子弹,而有七发全部打进了他的身体里。
黑洞洞的枪口冒着白烟,而黑枪的主人发出了如疯癫般的狂笑。黎式跌坐在原地,手被震麻震痛,双眼无神,在尖叫后陷入了绝望的沉默她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麽,是她亲手殺了亚佐。
花仔荣在尽情宣泄自己的欢喜后,弯下腰贴在她耳朵旁边说话,“乌鸦,是死在你手里的。”
换到黎式的耳朵里,话语自动变成了:亚佐,是死在你手里的。
海浪夹雜着渔船的引擎声,她听到的是巨大的轰鸣,精神已经崩溃。
亚佐仰面斜靠在血泊里,双眼微阖,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天地间的颜色都在褪去。
突然一阵巨浪袭来,整个船体大幅度地倾斜,甲板上站着的所有人都踉跄了一下。花仔荣站立不穩,原来握在手中的枪也掉在地上,滑落不知何处。
同时,一个巨大的黑影飞身上船,已经冲到了面前“花仔荣,去死吧。”
花仔荣根本看不清将一拳砸在自己脸上的人究竟是谁,捂着痛处退后了几步,抬头看去,大为震惊。
竟然是乌鸦。
花仔荣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这片茫茫大海上的男人,又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那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又看见从船舱里哗啦啦地走出几个人。
黎式在这艘船上,乌鸦根本等不及古惑伦去调度大船。紧急找了一艘快艇,单枪匹马就要追去。
只是孙庸担心自己孙子的命,也要前往。天收顾及自家大佬的安全,便也上了船。而就在快艇要开动时,手脚并用地爬上来一个女人。
南粤一路都跟着他们,在车上,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了那个顶替这个黑帮大哥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亚佐,那一刻,她的心情是无比焦慮的。她不懂黑道是非,但依稀也能猜得出,这种事情只有两种结果,生或死。
她可以离开,也可以再也不见。但前提,是已经好好告别。
乌鸦看了一眼这个一脸倔强的女人,什麽都没说,发动快艇就向遠处追去。
天收一个人就控制住了花仔荣的两个手下,估计他们也是猜到孙庸来了,知道谁才是真的话事人,便不敢多放肆。
等花仔荣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乌鸦和孙庸时,终于反应过来这前前后后都发生了什麽。
一股不甘心的恼怒早起心底热烈地燃烧:他又被乌鸦给摆了一道。
乌鸦先快速了打量一眼坐在花仔荣身后,缩在甲板角落上的黎式。她除了面色不对,衣服还算齐整,也没有什麽伤,心中便松了一口气。但一看到浑身上下都是血的亚佐,真正怒从心起。
他是出来混的,仅一眼就知道亚佐的情况他是活不成了。
所以,花仔荣也别想活。
还不等孙庸说什麽,乌鸦便直接挥拳袭击过去。
花仔荣明显不是那男人的对手,他大怒欲狂,就算再来三个极为魁梧的专业打手都拉不住。
回想从前,乌鸦在地下拳馆打黑拳的日子,那是一段最黑暗的时光,每天不是自己置别人于死地,就是自己要被别人打死。而现在,他的打法竟更甚过当时。
他乌鸦是对亚佐严厉,下家法也从不手软,可再怎麽样,亚佐都是自己人。从他对着关二爷断手指的那日起,就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如今,怎麽能允许莫名其妙死在这种宵小手里。
花仔荣被打得支撑不住,从船沿边捡到一把长刀,以为抓住救命稻草,便一个转身向后面的人劈去。乌鸦紧追不舍,丝毫不在乎对方手里的刀,以一个致命的近身距离,斜劈夺下了花仔荣手里的刀。
局势瞬间逆转。
花仔荣拼命逃窜,竟躲到了孙庸身后“乌鸦,我就不信你敢动竹联帮堂主。你殺了他,别说你,整个东星都会陪葬!”
长刀拖在甲板上,发出金属相碰的刺耳声音。听到这话的乌鸦明显一愣,他打心底觉得,这人的脑子是有问题的,用自己爷爷威胁别人?能管什麽用?
或许,别人还真的会停下来,稍微思考一下,动了孙庸,和整个竹联邦为敵的后果究竟能不能承受得起。
可,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