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式不跟他争这个,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他松开手。她也不是什麽圣母,方婷再可怜,害人是既定的事实,她不会原谅,“只要你手下留情,其他嘅,我都再唔会讲乜嘢。”
方婷原是靓坤的人,可现在靓坤的整个乾坤影业都到了乌鸦手里,掌权人易位。她是生还是死,自然都由新主说了算。
“按规矩,她就算被卖到泰国做鸡都已经算我仁慈,可我怕你顾及以前跟她相识一场。”乌鸦实话实话,若放在从前,方婷这种人被抓住,早就被先轮奸后沉塘,可如今,就算看在黎式的分上,他都不能下手那么狠,“不卖到东南亚去,也别想再舒舒服服留在香港做大明星。她通风报信救你是一回事,骗你出去是另外一回事。一码归一码,我乌鸦好讲道理。方婷在香港是没的混了,但我会畀她一笔钱,足够她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如果方婷改头换面,想开始朴素的二次人生,这是一个好机会。但想像从前一样,过挥金如土的浮华日子,也只能在梦里找了。
黎式沉默半晌,自心底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说出了自他們相识以来,第一句真心实意的言语,“多谢。”
乌鸦眉眼间厉色渐退,下巴搁在她肩头,把她抱了个满怀,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阿式,你几时可以为自己的事来多谢我?”
她愣了愣,思索半天脑子里也没有答案,索性就随口说了个玩笑,“要我谢你?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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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9 「68」重影
近半个月,乌鸦哥和黎式两个人都陷入两个极端的状态一个为了毕业作品疯狂埋头啃书,一个好像上瘾了一样疯狂Shopping,然后疯狂打包袋子送到元朗的公寓里。
直到有一天,黎式再也受不了每天下班回来,水没喝一口就要投进“收手袋、拆手袋、整手袋”的无厘头连环家务中去,终于摔了某大佬吃饭的碗筷,开始发飙“你怎麽不把全香港的百货公司都抢劫一遍?我們不如也都出去住,直接腾位子放这些东西算了!”
那男人还保持把着饭碗的姿势,竟也没生气。难得看到她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反而觉得有些新鲜,“你唔钟意?那我换一家送。”
一拳打在棉花上,黎式气得满头问号,“我钟意个屁!本来每日累的要死,仲要日日收拾满房间的东西。大佬,你间屋六佰尺,唔系六千尺。你再这样买下去,我們唯有去瞓(睡)大街!”
为了表示抗议,她连续两顿都没吃。
养了好些日子,乌鸦哥才把黎式养得稍微有些血气,不敢让她再这样气下去,定了酒楼饭食,送到家赔罪,又保证过不再乱买东西,此篇才堪堪翻过去。
只可惜,连补了几日,她的脸色也还是没有红润回来。黎式一心扑在毕业作品上,为了写出一册令自己满意的剧本,已经连着好几晚没有好好睡觉,经常是写了撕,撕了写。
乌鸦哥半夜梦醒,摸到身边没人,去厨房拿水,总能看到黎式趴在桌子上,压着本子睡过去,手里攥着笔还不肯放。
他不理解她为什麽要那么累。读书罢了,读也这样,不读也这样。一纸文凭而已,有和没有,有区别?自己从来没上过学,还不是一样混出名堂。可不理解归不理解,既然黎式想做,就也只能顺着她,没必要无端去触这个逆鳞。
但眼看着她一日一日的瘦下去,大佬终于不满发话,“你再这样搞下去,我就去畀你办退学。读个书要命?”
黎式新配了一副眼镜,仅工作时用,戴起来还不太习惯。她从案卷中抬起头来,有些迷惑地推了推镜框,不知道他在发哪门子的火。
“这正常的。”
“正常狗屁。每晚唔瞓觉(睡觉),搞咩飞机?”
“知啦知啦”,她忙着手上的事情,没心思跟他说这些有的没有,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就即刻收尾完工。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少来烦我,阻我时间。”
好在,预估和实际用时没什麽大的偏差,各种鸡飞狗跳的日常也还算平安过去。月底的时候,黎式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作品诞世。
完成全部创作后,她翻回最先一页,写下了这个故事的Title:《镜中月光》。
乌鸦从堂口回来,已是黄昏后。率先书案前找人,却意外扑了个空。
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纸册子,因为开着窗,风哗啦啦的在翻动页面。钢笔盖上了盖子,安静的立在笔筒里。里屋传来声响,他在阳台看到她的背影,夕光裹在她全身,晕染着一层温暖。
黎式似乎心情很好,看到他回来,竟会先笑着打招呼。他不自觉被她的情绪感染,把生意场的肮脏抛却一边,另获一份轻松。
“你中六合彩?那么高兴。”
她嗔他一眼,怪他不会说话,“你势利眼?就知道钱。”
“我出来混的,唔知道钱知道什麽?”乌鸦抬手揉她的脸,“有好事?”
黎式的眼睛蕴着笑意,眉眼弯弯的,看着越发令人喜爱。她点了点头,连语气里都带着轻快,“我的本子完工咗。呢个系我第一部作品,从无到有,真的好有成就。”
或许,他不是很能感同身受,她所说的这种成就感,但他突然意识到,放开一些让她去忙碌自己事情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因为黎式留在香港后,很少会笑,更不要说有什麽真正松快的时光。
如果能够让她开心,他忽然觉得,什麽都值得了。
吃过晚饭,黎式收拾收拾要去洗碗,乌鸦却对她放在书桌的上册子起了兴趣。等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竟然看到社团大哥不拿刀了,拿起了她的剧本在阅读。这种组合的违和感不亚于英国女皇穿旗袍,合法,但奇怪。
“你在睇咩?”
“睇你究竟写啲什麽,可以搞得一个月唔食唔饮,唔瞓觉。”
“冇咩好睇嘅,攞来啦。”
黎式去夺他手里的草稿本,却没想到那个男人一抬起手,她就彻底够不到。她在心里翻他白眼,长得高了不起?
“你老实讲,你写的这个男的,系我?”乌鸦的手指夹在书册中间,他已经看完一半,不用看到结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黎式愣了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但不堪他的步步紧逼,只好点头承认,“唔系你。但有参照过你。我这样讲,你懂吗。”
乌鸦沉默了一阵,慢慢俯下身去。她以为他无端的又要占自己便宜,却没想到,只是在她脸颊轻吻一瞬,即刻便起身。手中还夹着她的剧本册子,走向外间去。
“晚上你先瞓,我去睇书。”
被他吻过的皮肤还在发烫,黎式还没整理好呼吸,听到这句话后,深深觉得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看书?谁要去看书?书对他們这种人来说,不都是约等于次品厕纸?
她的脑袋里快速滚了一边自己写的东西,确认没有写什麽生僻字。但又着实不放心某大佬的文化程度,于是非常好心的跟上去,指了指自己一堆案卷的最底部,道,“下面有一本字典,你唔识字的话,可以查。”
乌鸦哥脸色一黑,手起手落间,厚厚的《华语大辞典》被抄飞落地。黎式一脸无辜地看着可怜兮兮的字典,腹诽社团大哥真难伺候,她这不也是好心?发什麽火。
黎式的剧本,写的,也是一个普通女人遇见黑社会的故事。
剧本的女主角,叫做程月,父母很早就双飞,各自欢快,所以,她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只用抓住钱来填补心内的空落,成年后,成为了保险经纪人。
她的名字很诗意,可性格却牙尖嘴利,市侩能学得十分。但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工作态度,都堪称专业,能把任何人都变成自己的客户。为了在都市中拼得自己的一席之地,自愿选择成为一个现实又重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