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挺沉迷路径的，”荆楚看向园长，这样说了一句，随后他又说道，“无论哪一种路径，都是为了进入更广阔的世界而建立的，你却反倒专注于路径本身...真是平庸啊。”

听到平庸二字，园长抬头，血淋淋的面孔扭曲而狰狞，过去敢这样评价他的人，现在都死了！

荆楚却不再关注他，青年看向0123A，口中说道，“世界广阔，人生漫长，等他之后进入深渊，探索生命的另一个层次时，你只是...来自过往的，无关痛痒的伤口罢了。”

说完这话，荆楚摇摇头，再次打断园长，“我和你这种人说这么多做什么...别浪费时间了，快做个决定吧。”

后面一句话，荆楚是对0123A 说道。

此刻0123A抬起了头，灰蓝的眼珠看向荆楚，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您真的觉得，我能够进入深渊么？”

听到这话，激愤中的园长突然一愣，他是这世界上最了解0123A的人，他清楚的知道，这小子天赋不怎么样，却被顾深养得傲慢十足。

当年，他做了第四神主的近侍，‘您’这样的尊称，也很少说出口。

一个顾深的后裔，哪怕是新的神主，0123A也不会用如此恭敬的口吻说话。

这个荆楚，到底是谁。

在园长心中不断质疑的时候，荆楚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说的不算，这是你自己才能决定的事情。”

稍后，荆楚又补充说，“但我希望你能进入深渊。”

“我想进入深渊...”0123A轻轻说道，先是看向荆楚，随后又看向远方，他问道，“这样的话，就能见到您了，对吧？”

园长不安地动了动。

而荆楚沉吟片刻，失忆中的青年对这个不是很确定，只能含糊地说道，“那你...可能要非常努力才行。”

人类要多努力才能进入深渊深处呢？

荆楚也不知道。

对荆楚的身份耿耿许久，园长听了两人的话，本能推断，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知道得太多了。

有那么一瞬间，有关顾深死亡的谜题突然就有了答案。

为什么0123A认为自己被抛下了，为什么那些惊世绝艳的奇才，都甘心成为顾深的手下，为什么陈方舟拍卖顾深的遗体，却没有一人反对...一切的疑团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顾深’只是抛弃了无用的躯壳，去了其他地方！顾深，以及现在的荆楚，他们都不是人类！

这么多年来，0123A居然从来没有吐露过这个秘密，园长感到一阵恼怒，但更多的是惊恐，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

碰巧，这次荆楚的想法和园长差不多，话都聊到这里了，0123A不可能不动手了，对吧？

而0123A站在荆楚面前，他站得很直，没有垂头，眼睛却看向地面，整个人表现出一种微妙的倔强，这个高大的男人以一种孩子似的口吻轻声说道，“...我不杀他。”

作者有话要说：园长：荆楚和顾深不可能是一个人！

第33章 动物园：033 流放

此时此刻, 0123A看向荆楚，难得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就像他说的, 我成了一个毫无尊严的叛徒, 我憎恨他, 更憎恨我自己，因为我犯下了绝不可能被饶恕的罪责，我永远不可能回去了。”

听他这样说, 园长狼狈地瘫在地上，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在过往以及未来的任何时间，0123A都不会如此坦诚，但在这里，在这个孤立破碎的世界中, 清醒的人只有他们三个, 荆楚的话也给了他力量，于是他坦诚地说道，“很抱歉辜负了您的期望，但这份痛苦, 至少现在，我无法消解, 无法释怀。”

原本，在听到对方的决定之后，荆楚正满心纠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呢, 但在听到0123A的话之后, 居然松了一口气。

荆楚不评价他的做法，只问, “你想怎么办？”

“我本来也不知道，”0123A冲荆楚笑了，他稍稍露出年少时的狡黠，冲他说道，“但您提醒了我。”

“我？”荆楚惊讶，心想自己这么正直一个人，居然在这种事情上提醒了对方吗？

“我要把他关起来，等我想好了，再去见他。”

听了这话，荆楚还没说什么，园长便笑了起来，“嘿，0123A，你果然是个废物。”

荆楚则问，“你想把他关在哪里？”

0123A不在乎园长说什么，他冲荆楚抿着嘴笑了，有些得意地宣布了答案，“深渊！”

***

针对蜥蜴神的术式碎了大半，0123A蹲在地上，能用的重组，不能用的修复，他在这方面受到过十分专业的培训，修补的时候，效率极快。

这个术式原本是女员工种族的秘传，甚至能够封住神祇的行动，园长命令用这个对付堕神，本来就有点浪费，现在用来封印园长，大材小用的程度又增加了。

园长无悲无喜地躺在红色的残破帷幕之间，他显然感受到了力量的流动，他知道，0123A开始修复这个术式了。

黑色的毒液在园长身上蔓延，他皮肤下隐约有些黑色的脉络，正是黑血在流动。

堕神的毒素他无法消解，半神的力量被压制在身体各处，所以他无法修复身上的伤口，只能任由对方施为。

若是这样坠入深渊...园长心知肚明，如果这样坠入深渊，他可能死于深渊中的怪物，可能神志崩溃，可能直接死在孤寂无边的黑暗中。

总之是没有办法活着出来的，所以不能让0123A得逞，幸好园长手中还有一张底牌。

但最大的问题不是0123A，园长心里清楚，如果只有0123A，他绝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现在他仔细思考，事情进展的每一步，都有荆楚出现。

但思考之后园长发现，荆楚也说过，‘委托已经全部完成了’...或许，这个男人的行动要依赖于‘委托’也说不定。

于是他突然试探道，“荆楚，如果我委托你，你会接受么？”

无所事事的青年一愣，立刻嫌弃的拒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