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进去了,我闻不得烟味,去水云间谈吧。”
秦雅一冷冷一笑,最后一点脸面都懒得再与唐家人留,当即转身离去,羊绒大衣的衣摆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踩着一步步走出人群。
“哎……!别啊!”唐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直接被围上来的保镖震慑。
她的呼吸一下子紧张起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背后,如同一尊尊大佛般骇人,唐夫人原先想得是进了家门,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好小孩子再一哭闹,任谁看了都得被这一通“卖惨”惹得心软,方便将谈话节奏把握在自己手中,多拖延些时日,突然间被要求去陌生的地界,还有一大群保镖跟着,心中隐隐不安起来。
“唐先生、唐夫人,我们备了车……”张特助迎了上来,做出邀请的姿势,一张俏丽笑容得体,吐露出的话语却带着不留情面的威胁,“或者我们法务部直接起诉报警。”
牵扯到官司和报警,两个颐气指使惯了的老人半句话也说不出,立刻偃旗息鼓,灰溜溜迈着沉重的步伐跟着一同上车了,一个人上一辆车,两侧都坐着彪形大汉,半点没给逃脱的机会,唐夫人想掏出手机摆弄一下,都被身旁保镖的冷眼吓得一惊,两人路上惶恐不安,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才终于到了水云间的地界。
水云间是政界人士的旁支开设的私人会所,装潢低调、环境清雅、安保设施比肩许多国务机构,许多安保人员都是退役下来的士兵,是许多商业名流与一线明星演员谈事休闲的去处,采用的私人VIP制度,谢绝外客,仅仅是有钱,入不了幕后老板的眼。
秦大少爷不仅有这个脸面,还一间属于自己的私人包厢。
他是常客,安保人员对他的车牌号熟稔于心,驱车刚进一临近,立刻有迎宾传递消息,接到通知的大堂经理从旋转玻璃门中迎了出来带路,“聂先生安排在您的私人包厢中。”
秦雅一点了点头,没多说话快步走进大厅。
原本聂修齐是准备回公司办理公务的,听说秦雅一要来处理唐玉川的事情,临时起意要一道前行,因为早就安排了视频会议,不方便出现在人多杂乱的场合,秦大少爷手一挥,索性贴心地安排他在自己的包厢中等待。
他心中又含着怒气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急切,借由身高腿长的优势,走路走的飞快,唐老爷子还杵着拐杖,两把老骨头气喘吁吁地跟在他的身后,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秦雅一故意为难,完全没料想到大少爷是急着见老婆。
推开包厢门,入眼就是简约却不是内涵的装潢,正对门有一道玻璃玄关,绕过玄关,秦雅一看见聂修齐坐在了正中心沙发的上,冷峻的脸上戴着副蓝光防辐射眼镜,手指抚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听见开门的动静也没抬头,一副专心致志沉浸在公务之中的模样。
眼前的男人眉骨高挺,眼窝深陷,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更添了几分禁欲滋味。
秦大少爷的心情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到聂修齐新奇打扮的惊喜,他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下,凸出的喉结在脖颈上下游移,仿佛呼吸漏了一拍,轻而易举就被撩动了一下心弦,秦雅一放缓了步伐,信步走到聂修齐身旁坐下,仰靠在沙发背上懒洋洋舒展开身体,搭了个二郎腿,伸手搂着聂修齐的肩头,扬起唇角在人颊上落了一吻,“会开完了?”
聂修齐没抬头,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压根儿没从防窥屏上挪开。
追着秦雅一步伐的唐家二老姗姗来迟,苍老的身体鲜少锻炼,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刚一进门,就看见坐在主位上的秦雅一和聂修齐亲昵地拥在一起,还妄图打“旧情牌”的唐夫人登时感觉被活生生噎了一下,“这、这位是……”
秦雅一挑挑眉,两人分明早就在婚宴上见过,难道人一旦上了年纪,记性会变得如此差?他刚想开口介绍,一旁沉默不语的聂修齐忽然停下了办公,抬起脸打量了眼前的两人,仿佛在评估唐家二老的价值和秉性。
“我是聂修齐,秦雅一的爱人。”
聂修齐脸上镜片折射过一道光亮,显得冰冷而又锐利,他抬手正了正蓝光眼镜,又垂眼继续看向电脑屏幕,“唐夫人,我们之前见过面。”
剧情/敷衍与蔑视/商业联姻/失神看着他的脸/你敢肯定?!
你来我往的自我介绍是社交的基本礼貌。
聂修齐道出了来人的姓氏,显然对唐家二老早有耳闻,他神色淡然,毫无诚意地抬手和唐老爷子潦草虚握了下,便继续垂首忙碌自己的工作。
回想起婚礼当天被保镖“请”下船的尴尬场面,唐母咬了咬唇,抬手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卷发,强忍下心中的恼怒,讪笑着掩饰尴尬。
会谈寒暄这种已经刻在经商人骨子里的交际行为,无论唐夫人有没有被落了脸面,面对上位者,都得笑脸以对。
好巧不巧,唐氏所经营的新兴电子技术产业,恰好是聂修齐所掌权的聂氏专精的方向,说一句龙头老大也不为过。
唐老爷子无数次幻想过将聂氏拉下神坛,带领自己亲手创建的基业走向人生巅峰的场面,没料到“出身未捷身先死”,头一回与聂修齐交锋,竟然是此情此景,一时羞愧难耐当,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埋了自己这把老骨头,何必在这里丢人现眼?
无言以对的唐家二老陷入诡异的寂静,垂着头一言不发。
倒是矗立在秦雅一身旁的张特助,不动声色地看了聂修齐一眼,为他今日特意摆出来的正宫架势所惊讶。
所有人都以为秦雅一与聂修齐是单纯的商业联姻。
张特助也不可置否,对自己老板的脾性了如指掌。
秦大少爷看似风光霁月、温良风流,见谁都微笑相迎,极少有摆脸色的时候,实际是睚眦必报,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铁血性格,秦雅一掌控欲惊人且独裁专断,非心理承受能力良好者难以招架,要不是开出来的工资够让人心动,秦氏的发展前景极其优越,她早就卷铺盖跑路了。
她可以断定,自家上司绝不是下位,只是看聂大总裁的容貌与气场,也不像会“屈居人下”的模样。
果然利益关系是最为稳固的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张特助恍然大悟聂总为了助力合作伙伴追回损失,竟然配合着秦大少爷演这样一出戏。这番夫唱夫随,差点让她摸不着头脑。
这张特助还在沉醉于自己的脑内风暴,被她揣度的聂修齐已经多次敲击电脑键盘,浏览到下一封电子邮件了。
秦雅一很自然把聂修齐空闲下来的左手握在掌心中把玩。
修长有力的手指与聂修齐的大掌十指相扣,饶有兴致地比对着尺寸和大小,又用指腹轻轻捏着掌心揉弄,聂修齐不得不分神,用余光去看他的动作,当着众人的面只觉得有些害羞,只好勉强把心神放在电子邮件上,动了动手腕,不动声色挣脱开。
然而秦大少爷又执拗地将聂修齐的手牵了回去,作乱一般捏着他指节上的骨结揉弄,旁若无人的与他亲昵。
这一切互动全部被唐夫人看在了眼里。
唐母心中愤恨难平,虽然家室比不得皇城下含着金汤匙出声的世家公子哥,唐玉川也是被她千娇万宠长大的,一成年就送去国外镀金,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她只觉得一顶硕大的绿帽子顶在自己的儿子头上,自己被冷待尚且能容忍,却无法接受儿子被如此羞辱,唐夫人压抑不住心中的恼怒,出言讥讽道:“这才几天,秦大少爷就移情别恋了,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
秦雅一愣了下,一时想不明白这女人在阴阳怪气什么。
分明是唐玉川逃婚在先,现在反而怪他移情别恋?在此之前,秦雅一从没觉得唐夫人竟然如此不可理喻。
倒是一心专注于工作的聂修齐拧了拧眉,摘下蓝光眼镜,煞有其事地看了唐夫人一眼,回握住秦雅一的手,平淡无波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有什么不妥吗?唐夫人?”
“能有什么不妥?”秦雅一接过他的话,秦大少爷仰着下巴仰靠在沙发背上,流畅的下颌线都透着溢于言表的自得,“这是我的包厢,我们可是爱人!”
他的上眼皮半垂,明媚的阳光从身后的玻璃窗透射进来,给高挺的鼻梁上镀上一层金色的辉光,秦雅一将唐夫人难堪的神情全部纳入眼中,端起茶几上的白瓷茶杯递至唇边轻抿了一口。
袅袅白雾上飘,将他紧致挺翘的鼻尖熏得微微湿润,茶香在唇齿间留香,秦雅一不爱喝茶,品不出太多滋味,匆匆咽下后只觉得涩口,也不为难自己的口舌,按了下沙发边的服务铃。
内线电话很快被接通,包厢服务员温柔的声音从听筒传了出来,“您好,秦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