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不紧不慢道:“你最好不要这么做,你可知晓外面是什么?”
绪以灼剑势稍稍停了停,她确实不知道。
“外面正是虚无之地,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也知晓其中利害。”心魔道,“一旦进入了那里,你便无法死,也不算生,只能永无至今地在虚无之中游荡,就算幸运掉进了某个时间的缝隙里,你也不可能回到属于你的时间,甚至连虚无都再也回不去,到头来还是得求助我们。”
心魔叹息道:“何必多此一举呢。同我们在一起吧,神明早就被这个世界抛弃,只有同为神明的我们才是家人。”
“听你这么说,我好像是没有选择了,横竖是个死呗。”绪以灼道。
虚无是一个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概念的地方,它包裹着包括明虚域在内的无数大小世界。以心魔的说法,她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脱离虚无回到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而现在看来她似乎在与神明残魂的战斗中占据了上风,但绪以灼自己心里清楚,她本来就没愈合的伤势因为方才交战开始恶化,体内灵力亦是所剩无几,那些被她暂时困住的恶神凶神再过一会儿就能脱离破妄镜的束缚,占据无需多时就能逆转。
哪怕她能一直压着这些神明残魂打,实际上落于下风的依旧是她。她消灭不了这些残魂,也无法操纵登墟之船,神明残魂们大可同她在虚无中无限耗下去,反正先疯的不会是早已习惯了这件事的祂们。
“与登墟之船融为一体,你会获得永生。”心魔循循善诱。
“我突然好奇一件事。”绪以灼突兀道。
“嗯?”
绪以灼笑了笑:“你说如果将你们也暴露在虚无之中,会发生什么?”
面具上的笑脸顿时僵住。
绪以灼抬手抹过剑身,以血为引,只见一道简单但范围足够广泛的阵法在她的脚下浮现。绪以灼一路抛掷下的都是坏了一半的破妄镜,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绪以灼一个亿的存量浪费得起,更是因为绪以灼早早就做好了必要时刻拖一整艘登墟之船下水的准备。
此行果然不会那么顺利。绪以灼在心里叹气。
可以的话她自然也想一帆风顺地回到正确的时间,但出发时心中就笼罩着的不好预感到底是应验了。
穿梭时间会产生的变数实在无法预料。只是登墟之船发难,已然是绪以灼预估的变数中比较好的一个。
半坏不坏的破妄镜就是最好的阵法节点。以绪以灼的水准自然也画不出什么高明的阵法,她画的阵法足够简单,用处足够粗暴,但效果也足够有效。
她画了一个无限套娃范围铺满整座登墟之船的爆裂阵。阵如齐名,唯一效果就是引起大爆炸。
“等等!”终于意识到不対劲的心魔急切开口道,然而祂这个时候出声已经晚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登墟之船表面的楼阁在刹那间被引爆的阵法炸得四分五裂!
作为阵法的中心,绪以灼所站的位置已经是受到冲击力最小的地方,饶是如此她也被一股巨力狠狠甩了出去。
绪以灼没有抵抗这股力量,甚至加了一道力让自己被掀得更远一点,只在周身支了一道屏障,免得撞上那些神明残魂。她曾有一段短暂地进入虚无的经验,在虚无中的体验犹如大多人想象中身处太空的感受,失重,无声,不见边际,难以控制躯体。
唯一能在这里正常生活的生灵唯有鲲鹏,它们庞大无比的身躯能在虚无之地灵活地转动方向,它们的叫声就是虚无中唯一的声音。
……対了,鲲鹏。
绪以灼忽然想起,虚无之中是鲲鹏的。
某种直觉忽地让绪以灼寒毛倒竖,她似有所感,仰头就対上一双仿佛盛着皑皑霜雪的眼眸。
绪以灼:“……”
一只鹏鸟不知何时飞到了她的头顶,霜雪之瞳怀着无穷无尽的杀意。绪以灼不懂鸟类的生活习性,但対危险与生俱来的直觉足以让她感觉到这只鹏鸟正在预备发动攻击。只见它羽翼大展,脊背似是弓起,尖锐的喙直指绪以灼。
鹏鸟此刻离她极远,如一支离弦之箭俯冲飞来时,好像天上离大谱开始下山。在虚无之中,绪以灼发不出任何声音,过往的被鲲鹏攻击的阴影一瞬间涌上心头。
远处破碎的登墟之船正在虚无之中挣扎飘荡,绪以灼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摆脱登墟之船松一口气,眼下就来了这么一遭。
悬在腰间的空间法器又在发烫,绪以灼怎么也想不到这块她从鲲鹏尸体上找到的石碑竟然还能坑她第二次!
眼看着从天而降的“山”越来越近,绪以灼内心无语到快麻木了。
有事说事,能不能不要一上来就打打杀杀倒是给她个解释的机会啊!虽然不知道你们这和石碑有什么恩怨,但这破石碑真的是她随手捡的!
绪以灼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不远处似乎张开了一道裂缝。
虚无之内充斥这无穷无穷的白茫茫云雾,云雾缓慢游走,乍一看上去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但绪以灼此时突然发现,有些雾气交接之处产生了诡异的波纹,那道波纹颤动片刻后宛如一只眼睛缓缓张开。
绪以灼立时联想到了心魔口中的时间缝隙。
心中某个念头一瞬间坚定。
这次可不像她上回短暂进入虚无一样,转瞬就会被排斥出去。被鲲鹏逮住可能是个死字,掉进时间缝隙可能也是个死,区别就在于后者她可以把鲲鹏一起拉下水!
要死一起死!
绪以灼自暴自弃地想到。
她张开手臂,灵力化作细密的网,将整只鹏鸟兜入网中。绪以灼脸色发白,她的灵力已然快要告罄,绪以灼索性撤下了屏障,维持灵力网的力量却半点都没偷工减料。
巨网只出现了一瞬。
但只要一瞬就好。
在时间缝隙张到最大的那一刹,绪以灼仰面坠入其中,被她强行绑在一处的鲲鹏也被缝隙一口吞了下去!
缝隙在裂到极致后闭合,好似一只潜伏虚无之中,捕食到足够猎物后满意闭口的巨兽。
*
若不是四下正巧无人,只怕明日此地就要流传开天上掉人的传说。
掉下来的那个人就是绪以灼。
毫无天上掉下个绪妹妹的唯美,绪以灼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秤砣,狠狠砸进了荷塘里,不仅激起丈高的水花,还吓跑了方圆一里的青蛙鲤鱼等等无辜小动物。
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的绪以灼还没缓过来,就被从天而降的另一个秤砣砸回了水里。
“咳咳咳”再度呛了无数口水的绪以灼成功咳了个死去活来,咳得喉咙里血腥味不住往上泛。绪以灼怒火中烧地逮住了那个砸她脑袋上的罪魁祸首,也不顾上看那是个什么玩意儿,直到凫水游到附近一艘小船上才来得及秋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