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宫时,她尚可麻木自己。可是回到空胧山后,她一下子就软弱下来。
情意难绝。
她没法不恨,可也无法哄骗自己已然断绝对君虞的情。绪以灼不知道该如何做,她不想报复,也做不到当做无事发生与君虞继续下去,她只能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理清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甚至想要就此当做从来没有过君虞这个人。
绪以灼蹲在老李的重剑前,脸埋在膝间。眼泪好像流尽了,即便心脏在刺痛,却连大哭一场都做不到。
将她带到西大陆的人,教她御剑的人,那个如她家人一般的人,那个用自己的命换他活下去的人,已经没法再给她答案。
唯有风拂过。
绪以灼在空胧山停了两日,勉强振作精神,去信给离生门报了个平安,又在三日后来到离断江畔,登上平洲阁开往东大陆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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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更。
晚上继续去玩啦。
第232章
绪以灼出发前就估计好了时间,等她到达离断江畔,离断江的雾期方过。
渡口不见几艘船只,素来是东大陆的人千方百计地想要往西大陆挤,没听说过几个西大陆的人会往东大陆去的。凡人不去自然是因为他们在西大陆能用到修真界流出的凡人也可使用的制品,生了病能去找医修救治,政治也相对清明,而修士不去主要就是因为在离断江易生心魔,即便到了东大陆也不会因为自己修士的身份讨得什么好,在东大陆不仅难以吸纳灵气修炼,用法术还容易遭雷劈。
绪以灼事先就让禹先生备好了船,她一登上船便立即开了。她上船时也没注意,直到船只开进离断江,她才发觉自己并非唯一的乘客。
在船舱静不下心修炼的绪以灼跑到船舱上,然后就和听到动静转过来的蓝衣青年面面相觑。
绪以灼觉得他面容有两分熟悉,还没忆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便听青年惊讶道:“……绪姐姐?”
这样称呼过她的人极少,绪以灼很快就从记忆深处把青年的名字扒拉了出来:“方阅?”
“是我。”见绪以灼还记得他,方阅不由展颜一笑,“要四十年未见了,绪姐姐同当年有了不少变化, 第一眼我都没敢相认。”
绪以灼长得本来就慢,当年和现在比起来外表上确实是大变样。但方阅也不遑多让,近四十年前方阅还是小鸡仔似被林禾提溜着走来走去的小少年,敏感易哭,如今也是一个长身玉立的清隽青年了。
一认出方阅,绪以灼就回忆起了当年在离断江上发生的事,迟疑道:“你此番回东大陆,是要去寻你的家人吗?”
闻言,方阅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是,我回去……祭拜我娘亲。”
绪以灼微怔。
方阅苦笑:“林师叔将我带到列玉门不久后,师尊就不顾师叔劝阻将内情皆告知了我。当时吵闹了老长一段时间,给师尊师叔他们添了不少麻烦。但师尊师叔都是很好的人,师叔性子虽然暴躁,每天骂骂咧咧的但也没打我,师尊更是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开导我。”
“我不愿辜负娘亲和师长的良苦用心,这些年一直在列玉门潜心修炼,但是……”方阅深吸一口气,像是觉得骤然流露的脆弱有些难堪,别开脸去道,“每每想起当初未能在娘亲膝下尽孝,娘亲走后也未曾回去祭拜,我实在无法安下心来。”
绪以灼看出方阅想掩藏心中苦涩,自然不会主动提及。她倚靠着栏杆,迎着迎面吹拂的江风,眼中也有几分惆怅:“一去这么多年,我也想回去看一眼了。”
在初初离开清平镇的时候,绪以灼总觉得自己会有回去的一天,当在西大陆逐渐扎根,这一念头也随之变淡,渐渐的好几年都不会想起来一次,然而世事兜兜转转,她最后还是登上了回到东大陆的船。
方阅道:“我上船时,船家说还要等一人来才开,等了有一日,没想到这个人说的就是绪姐姐。”
绪以灼拍拍栏杆:“这还是平洲船厂的船。”
一来一回坐的都是平洲阁的船,不像来时坐的那艘那样破破烂烂,眼下这艘新的像是刚造出来那样,想来禹先生是将他手中最好的一艘派出来了。
不过船上的伙计就不是带有禹先生神识的傀儡了,接了绪以灼几项任务的禹先生这会儿忙得很,神识得紧着用,没法浪费在开船的伙计身上。
回想起这两艘的船的区别,方阅也不禁同绪以灼相视一笑。
这一行一路顺风,并没有遭逢令修士闻之色变的心魔,顺顺利利到达了东大陆所属大衍王朝的渡口。绪以灼知道方阅的家就在这儿,与她并不同路,便在渡口与方阅别过。
方阅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在船上一直就想问的话:“绪姐姐,当时和你同行的那位老先生……”
绪以灼道:“他过世了。”
方阅立时后悔了这一问:“抱歉……”
“浮萍聚散,生死有数,总是会有这么一日的。”绪以灼神情淡淡。
过去了这么多日,她早已接受了发生的一切。
再度与方阅道别后,绪以灼便踏上了前往清平镇的路。两人对彼此的安危倒是都不担心,方阅境界到了金丹后列玉门才放的人,绪以灼这会儿的实力维持在金丹中期,她索性用法器将自己对外的境界也变作金丹,没再用化神前期唬人。在西大陆还好,在东大陆这个境界就显得太假了。
离断江的雾气很长,不出意外他们得等下一波雾期过去才能回到西大陆,如果绪以灼这边顺利的话,返程的时候说不准还会和方阅一艘船。
在渡口所在的城池找到向导后,绪以灼在向导的带领下来到阳属沙漠,然后借由法器指引方向,独自穿越了大沙漠。以她如今的修为和对灵力的应用,已经完全不惧阳属沙漠的风暴,遇上了直接穿过去就是。
绪以灼未在阳属沙漠停留,远离沙漠的范围后就直奔渡口,缴纳船费登上了前往清平镇的船。
又在船上停留了一段时日,第四日的清晨,乌篷船终于划入与清平镇相连的宽阔江面。船只靠岸,绪以灼在船家的提醒声中醒来。她本来就没带行李,所有东西都装在空间法器中,只消披上一件外衫,就踩着踏板登上了简易的渡口。
天刚蒙蒙亮,已然有妇女在江边浣纱。
于在西大陆用惯了祛尘术的绪以灼而言,眼前一幕已然是十分陌生的景象。她踩着青石板路往镇里走去时,脚步不禁带上了小心谨慎的意味,好像踩在云上,好像踩在一触即散的梦里。
明明是她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眼下却这般陌生。
近乡情怯莫过如是。
绪以灼坐的乌篷船是清平镇今日第一只靠岸的船,举着衣杵捶打衣服的妇女早就注意到了这艘小船,好奇的打量着。见船下走下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后,更是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水乡养人,清平镇的女子总是姿容清丽,出过不少大美人,但这样有着仙人一般容貌的女子,她们还是第一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