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抓住了绪以灼衣袖的一角。
而在她无法阻止的地方,钟声骤响。
当当当
绵长的钟声穿透雨幕,直击魂魄,杜湘无意识间发出了痛苦的**,绪以灼的眉头也一下皱起。
禹先生手只顿了一下便继续解阵,云尚却一下子跪倒下去,双手撑着地面干呕。
传闻中寻方府的筑奇钟钟声可以传遍整座城池,即便远在城墙之上也能清晰听见。
绪以灼敲击下的筑奇钟,声音沉闷悠远,固然魂魄也会有酥麻之感,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像有一记重锤狠狠对着魂魄锤下,要将人的魂魄锤扁锤碎,锤得四分五裂。
被按着剑柄的离生镜震颤,想要化剑为盾,护住绪以灼周身。
“我无事。”绪以灼低低道,让离生镜继续维持剑形。
绪以灼不清楚是她魂魄格外坚韧,还是她这外来之人对此间的魂魄攻击不太兼容,杜湘和云尚的反应格外剧烈,她虽然也感到了疼痛,但还在忍受范围之内。
绪以灼扶着城墙,凝目望向并不能看到的筑奇钟:“钟声不对。”
“这是应敌的钟声,照理来说,只有寻方府的核心人物知晓如何敲出这种钟声。”禹先生说话时,清楚感受到了喉咙里上涌的铁锈一般的血腥味,“绪道友,可能解决敲钟人?”
云尚看样子是没法继续解阵了,禹先生的负担转眼间就重了一分。他没有修过魂魄,眼下全靠意志在忍,若是再任筑奇钟敲下去,禹先生怕自己没法支援绪以灼完成最后的破阵。
“敲钟的是人是鬼还不好说。”绪以灼深吸一口气,“我试试。”
她不敢离开城墙太远,子母镜传送距离有限,她如果去了钟楼那边禹先生这儿出了事她没法立刻赶回来。然而这雨不是凡间的雨,即便将灵力凝于双目,绪以灼也看不见筑奇钟那儿的情况。
绪以灼抚上破妄镜,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问道:“你能勘破眼前的虚妄吗?”
破妄镜融入她的体内。
看不见……能看得远了一点,但是还不够。
破妄镜好似要彻底融入绪以灼的眼中。
她的眼中流出了血,但脸上本就有血色的雨水流淌而下,鲜血也辨不分明了。
再远一点,再远一点。
绪以灼目光掠过无数已经驻足停下的灰衣鬼魂,一直落到古拙的筑奇钟上。在它的边上,一个神情呆滞麻木的修士正在不遗余力地敲响它。
绪以灼看见修士的魂魄已经千疮百孔,他的脚下倒着几具只剩下残魂的尸体,他的身后还有几个修士正在等候。
等这个修士的魂魄也不堪重负倒下,他们就会接替上来。
整座寻方府除了他们四人以外的活人,只怕都在这儿了。
绪以灼不清楚他们是被什么东西驱使着,是赤地或是释恶珠,也不清楚他们还有没有救。
钟楼上的鬼魂齐齐伸出手,覆在修士的手背上,与他一齐敲击筑奇钟。
继续吧,继续吧,来到我们中间,重复我们曾经做过的事。
让我们再一次见证,这座城池是如何陷入混乱,如何打破那层脆弱的屏障。
好似有人登上了寻方府的最高处,由他敲响的钟声撼动了每一个人魂魄,一同传开的还有他的呼声:“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神脉断绝,云宫倾覆,已然相持百年,这座城池是该决出一个主人!”
绪以灼看得太远,快要一同陷入往事之中。
她抬起手,离生镜化弓,莲花作箭,花枝直至钟楼之巅。
她附着了半身灵力,足以使大乘期以下的修士化作齑粉。
出箭时,只闻一声好似割裂了空间的清响,箭尖转瞬既至将筑奇钟一箭洞穿!
绪以灼垂下鲜血淋漓的手臂,死死盯着筑奇钟,贯穿处渐有裂纹散开,不多时,寻方府的至宝之一筑奇钟便化作一摊散落在地上的碎片。
莲花自碎片上长出,纯白无暇的花瓣是血雨中唯一的亮色。它们迅速蔓延,很快就覆盖了整座钟楼,大有扩散到全城之势。
靠近莲花的时候,连雨水落下的速度都慢了下来,化作无数点悬浮空中缓缓坠下的血滴。
绪以灼突然想到:“帝襄能用方生莲镜影响一座城池吗?”
禹先生道:“再多来几座也可以。”
绪以灼咳出一口血:“看来我还差很多。”
她的五成灵力只能短暂影响寻方府的中心。
绪以灼估摸着还能维持半个时辰,转身就去催禹先生:“快快快,我的灵力经不起损耗了。”
禹先生脸色差得快和杜湘一样:“再快也只能这样了!”
绪以灼看着剩下的阵法,觉得要完。
“咳咳咳!”边上伸出一只手,云尚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抓住绪以灼胳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绪道友,我还有余力。”
说罢,云尚就扑到阵法前继续解阵。
绪以灼真怕这两人猝死当场,然而她这些时日学的和杜湘云尚不是一样的内容,这会儿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在边上干着急。
她这会儿能做的,也只有积蓄力量。
绪以灼计算着CD嗑蓝药,扶着城墙注意寻方府中心的情况。方生莲镜所化的莲花覆盖了以钟楼为中心的约三十六坊,如今她催生出的莲花已经不再是只有自己可以接触的虚幻之物。无数白莲切切实实地长出,大的足有半个民居大,小些的完全长成后也有筑奇钟大小。
它们自如生长,视砖石如无物,所过处梁木断折,砖石碎裂,寻方府的中心没一会儿就成了废墟,除却虽然被莲花戳出无数窟窿仍坚强矗立的钟楼,城中央已经找不到一座还好好立着的房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