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缓缓向前探去,不多时便碰到了透明的屏障。看不见的屏障将出口堵的严严实实,绪以灼心下一惊,难道在她们毫无所觉的时候,鬼偶摸到这里来了?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绪以灼就听到了嗷呜一声,听上去这叫声还颇有些欢快。雨雾里冲出一大只白团子,青目云猊好像一只活泼的大狗甩着尾巴向绪以灼奔来。它速度极快,绪以灼还没来得及叫它停下,青目云猊已经跑到了跟前。
完了。绪以灼心里一凉,这只傻狗要撞到结界上了。
可把绪以灼堵在屋里的结界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青目云猊毫无阻碍的把自己挤进了屋,躲闪不急的绪以灼被扑在了地上,并不疼,身上好像只是压了一团柔弱的云。青目云猊嗷呜嗷呜着起开,绪以灼从地上起来后就去够屋外,那屏障如她所料的并没有消失。
绪以灼拍了拍青目云猊:“你出去试试?”
在绪以灼面前一直十分乖巧的青目云猊此时却没有回应。
绪以灼疑惑地回过头,却见青目云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卧室,青色的双目变得水润,仿佛下一刻就要留下泪来。
绪以灼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卧室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她身披外罩黑纱的白衣坐在床边,未束的黑发垂落,垂首时长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面容。袖中伸出一只苍白清瘦的手,把玩着绪以灼忘了放回原处的雨花石。
她抬起头,绪以灼看到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容。
第116章
看到玄女的那一刻,绪以灼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差点就要条件反射捂住自己的脖子。
她还记得身处神魂境之时,玄女那神鬼莫测的一剑。
于绪以灼而言,人身不比魂魄,魂魄受损绪以灼还有离生镜,若是身体受损,她当真要手足无措了。
然而玄女看了她一眼后,便向绪以灼身边的青目云猊招了招手:“亦苍,到这儿来。”
青目云猊嗷呜一声扑了上去,若是绪以灼只怕这一下就会被它扑倒在地,然而玄女纹丝未动,稳稳当当接住了它。青目云猊趴在地上,努力地低下头往玄女怀里拱,玄女唇角温和地扬起,拍了拍它毛茸茸的头顶。
那枚雨花石被轻轻搁在了身边,似乎在过去某一段时间里,玄女无数次放下手中的物什,为扑上来撒娇的“傻狗”顺毛。
绪以灼抬手碰了碰屋外,又一次被屏障挡住了。
大雨滂沱,连屋舍的轮廓绪以灼也看不见了,她完全被困在了一个只有她一个人的空间里。
绪以灼猜不出玄女的残魂想要做什么,待了半晌,绪以灼没有察觉到任何恶意,就在堂屋拖了一把椅子过来,趴在椅背上隔着一扇门看着玄女。
在神魂境中,绪以灼见到了各种各样的玄女,有意识混沌陷入癫狂的,有绝望又平静地走向死亡的,还有冷漠看着凡人易子食恩将仇报的。此时见到的玄女,又是与先前不同的模样。
她在玄女身上,感受到了极为安静的气息。
凡间诸事尘埃落定,那些混乱的,仓皇的,漠然的情绪,尽数从不属于此间的残魂身上剥离。
简直就像尘世已无牵挂,和陪伴自己许久的宠物玩耍的老人一样。
青目云猊呜呜咽咽了一小会儿,就趴在地上,大脑袋挨着玄女的膝盖沉沉睡去了。
绪以灼轻轻咦了一声。
玄女的声音同样放得很轻:“它应当有很久没有安稳地睡过了。”
眼前的玄女,看上去比神魂境里的任何一个都好沟通。
绪以灼指了指自己:“你知道我是谁,自己是谁吗?”
“我知道自己是谁,知晓这是何时何地,”玄女莞尔,“但不全然知晓你是谁。”
不全然,那就是有知道一部分的。
绪以灼连人带椅子往前挪了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到这里啦?”
玄女摇了摇头:“即便是天生神明,也看不到万年之后的事。我只是在知晓此间的另一面时,猜测也许会有今日。”
绪以灼听得云里雾里。
“另一面,哪一面?”
玄女侧过脸,望向窗外的雨幕:“你眼中的明虚域,是什么呢?”
绪以灼怔怔答不上来。
她原先觉得明虚域就是游戏里的世界,但是身在此间十多载,她不可能仍将这里看作一个虚构的世界。
“我走过了明虚域的每一个地方,原以为自己是最了解这里的。”玄女低低道:“但有一日却看到,这里兴许只是镜中花,水中月,景是画中景,人是画中人。”
绪以灼心里冒出来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
“……你见过我吗?”
玄女与她一般无二的眼瞳静静注视着她:“我见过你。”
绪以灼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走向玄女时还因匆忙被椅子绊了一下。她丝毫没有察觉脚踝的疼痛,说话时已然有些语无伦次:“你看到过我那个世界……”
“我看见了你。”玄女道,“也看到了你眼中的明虚域。”
绪以灼杵在原地,干巴巴道:“你在怀疑明虚域是不是真实的吗?”
“很奇怪吧,”玄女轻叹了一声,“我为着水中的一个幻影,怀疑自己身边的一切才是虚幻的。”
玄女垂眸看了一眼,屈指轻叩身边空着的床榻:“处理一下吧,你的脚踝流血了。”
刺目的血红让绪以灼倒吸一口冷气,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疼痛。没有系统应战的判定,那一下竟是把脚踝磕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