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芸抱紧双肩,不停颤抖。

“当初你羞愤难当,又恨自己技艺不精走了极端,虽然身死倒也有几分傲骨。我敬你算个人物。没想到如今不过百年,你做了贼人的走狗,连最后一点风骨尽失,我若是你早就没脸在这世上混迹。”

灵泽清幽幽诉说,不疾不徐却像是一把把尖刀戳向如芸。后者刹那间崩溃般大吼:“我就是当走狗,那又怎么样?!我一无所有,要杀死你们,杀死你们!”

应和他的是坐席间的嘶喊,那一个个“人”彻底化成血影兽,露出青面獠牙躁动起来。它们已经窜到桌上,奔到戏台前怒吼。

如芸气势一弱,往后撤,结果被灵泽一鞭子卷箍住脖颈猛地一拽。如芸跌倒在地,正好与一血影兽面对面,一爪子挠到脸上。

他惊叫着四脚着地往后爬,但被灵泽束缚住勒得无法呼吸。

“你先是伤我娘子,后又伤我兄弟,这笔账你不会以为已经算清了吧?”

灵泽的声音阴沉下来,红眸冷光微微。

如芸满脸血痕,恐惧又茫然地瞪着他。

我看得出来他已经意志崩溃,可能从唱《浣花情》开始就已经垮了。当初他既然能因此而死,可见这对他很重要,结果兜兜转转这么久又重逢当初的冤家。

这是真冤家。

而他依然唱不出能打败灵泽的《浣花情》,所以我觉得他已经完全崩了,没再次选择极端做法恐怕只因无法自主选择。

我记得煞鬼是受主人驱使的,真是可怜,不过如今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戏台上的灵泽弯唇微笑,拽紧银鞭:“来吧,该到我的领域了!”

第247章 造孽的过去

当灵泽说完这句话,整个大厅都开始发生变化。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步侵蚀,水月楼的戏台,坐席在这突如其来的阴影覆盖下消失不见。

我最后看到的画面就是血影兽仓皇乱窜,它们像是察觉到危险想要挣脱被吞噬的命运,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庞大深沉的黑暗掠过头顶,我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但我没有惊慌,因为我相信灵泽。果然,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黑暗退潮般散去,显露出一片五光十色的湖面。

要怎么形容才好?

我站在木质地板上,旁边是通透环绕的栏杆,雕梁画栋,飞檐翘角。外面的庭院栽种着野趣横生的各色枫树,它们枝叶繁密,或红或紫或黄或绿,汇聚成彩色光河流淌进来。

这时候我才发现地板倒影出这些美景,所以第一眼恍惚间以为站在光影斑驳绚烂的湖面上。

这就是灵泽的领域?

我慌忙四下寻找,看到花信风靠栏杆坐在地面上,他朝我扬了扬手:“这边,这边!”

我快步上前,然后就看到他身后庭院里的如芸。

他头面凌乱,衣裳破破烂烂,正趴在地上不断地抓土往自己嘴里塞。我隐约听见他念叨“真好吃,真好吃!”

然而脸上那表情却死命瞪着眼,恐惧厌恶但好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跟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花信风撇撇嘴回答:“赎自己的罪呗,灵泽让他见识了什么叫恶有恶报。”

“所以这里是灵泽的鬼域?他人呢?”

“小泽泽是妖,怎么可能有鬼域,这里只是脱离鬼域回到人间的中间地带。每个妖跳转到这里时都会带着个人色彩。”花信风停顿了下说:“他这是怕直接回到人间,你一下不适应。”

根据花信风的说法,除了妖鬼,只有经过长期修炼的人才能频繁穿越阴阳领域,普通人一两次后身体或者精神就会受影响。

我心里微暖,灵泽时刻都在想着我。

不过他人现在在哪?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就在我着急之际,灵泽自枫树林里缓缓走出来,手里拿着只青花瓷坛。

“你没事吧?”我扶着栏杆问。

灵泽摇摇头,嘴角微微笑起来:“就快结束了。”说完走到栏杆前,将青花瓷坛扔给花信风:“快吃药,只准吃一颗,赖怏怏的样子看到就烦。”

“好嘞!”花信风笑呵呵地倒药,往嘴里塞了一颗后才含糊不清地说:“你之前可是亲口说了,先伤我的娘子,后伤我兄弟,啧啧!”

灵泽脸色一沉,凶巴巴道:“把药给我!给你吃就是浪费!”

“哈哈哈,反正我已经吃进去,休想让我吐出来!”

花信风抱着坛子滚一边去了。

灵泽也没有真要算账的意思,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他收回目光看向我,神色又明亮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人到这里会感到压迫。”

我摇摇头:“没有,好得很,这里风景真美!”

“这是以前我修炼之地的风光,现在见不到了,晨幽王兵败清水坡后,南岭就被蛮族焚烧一片,然后我就离开了那里。”

“晨幽王?是那小国的国君?”我忍不住好奇:“你不是护佑哪里的吗?是那蛮族有更厉害的法师?”

灵泽摇头勾唇,只说了句:“咎由自取之辈是救不回来的。”

他抬手指向还在抓土往嘴里塞的如芸:“就像如芸,当初我年轻气盛算是间接害他自杀,如果他气不过找我算账没什么不妥,但他死后心理扭曲,不断迫害无辜。”

我望向还趴在地面上塞得满嘴是土,整个人极度扭曲的如芸。他肚腹微微鼓胀,看来是已经吃进去不少。

“他变鬼之后专门抓十多岁的孩子教他们唱戏,稍有错处就打罚,不给饭吃,只许吃浸了尸水的泥土。”

灵泽沉默了下又轻轻说道:“那些孩子都活活被饿死,泥土撑死,化作血影兽。”

“啊!那岂不是说那些怪物……”我心里发酸,没想到它们原来是受害者而成。只不过已经到现在这地步怕是没得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