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尧道：“拿水和工具来。”

庄尧用水把上面的沙子、海藻冲洗干净，然后用工具将摄像机拆卸了下来。

罗团长是个急性子：“小庄博士，这摄像机还能用吗？”

“这是防水的，不过遭遇过攻击，又在水里泡了两天，不好说，机身已经变形了。”庄尧用工具把变形的摄像机拆了，才取出储存卡，还好，是干的。他找来电脑，插了进去。

里面有一段冗长的航行录像，庄尧把录像往后拖，直拖到了大型海兽出现那里，整个画面晃动得厉害，跟他们那天看到的差不多，直到歼11右翼被击中，坠入大海，图像陷入一片漆黑。可是，摄像机有独立的电池，它并没有受损，而且防水，所以一直在运作着，坠海之后，竟还有近半个小时的内容。

他们不再快进，而是专心地看着。

摄像机在海里浮浮沉沉了一段时间，偶尔有很大的阴影飘过，却总是看不真切，让人很着急。

过了十来分钟，摄像机被从水里拖了出来，这时天已经亮了，天空和机身上掉落下来的电线、椅背一闪而过，让他们知道摄像机是连着飞机残骸一起被拖出水的。

摄像机的画面里出现一块暗红色的东西，因为离得太近了，难以分辨是什么，然后，镜头被拉远了，突然，什么东西掉进了镜头里，当他们看清时，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那是283飞行员被泡得发白肿胀的尸体！

众人屏住呼吸。录像进行到这里，已经不是巧合了。

镜头再被拉远，他们终于看清了那块暗红色皮肤的真面目，那是一个圆形的大肉盘，肉盘上长着一圈锋利的锯齿，肉盘正一下一下地“呼吸”着，肉盘附着在一个颜色更深的深红色物体上，镜头再次拉伸，那物体上附着着的肉盘不只一个，而是成排的。

下一刻，肉盘上的一圈锯齿突然伸了出来，把飞行员的身体刺了个千疮百孔，并将他快速拖向肉盘，当飞行员被拖近肉盘时，他们通过体型的对比，才发现那肉盘的直径至少有十米，那些锯齿把飞行员的身体撕了个粉碎，肉盘在瞬间张开了密密麻麻的数千个肉孔，将血肉吸了进去。

最后，海面上只剩下飞行员破碎的衣物和刺眼的鲜血。

目睹了这一切的众人，心头的愤怒和惊惧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罗团长浑身颤抖，飞起一脚踹翻了椅子，大步走出了会议室。

庄尧闭了闭眼睛：“它在向我们示威。”

邓逍怒道：“混蛋畜生……”

成天壁沉声道：“把录像发给丛教授，有这个应该能判断出是什么东西了。”

“不用。”庄尧道：“我已经看出来了，这是大王乌贼，我们的敌人，是一只体长至少一千五百米的大王乌贼，它具备至少同等于成年人类的智慧，还能操纵亿万海洋生物。”

会议室里陷入可怕的沉默。

半晌，姚潜江自嘲道：“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沈长泽道：“它和魔鬼松性质差不多。都是体型庞大、具备人类的智慧，而且能操纵周围的物种，只不过一个在陆地一个在海洋，一个没有扩张的欲望，一个野心勃勃。”

庄尧点点头：“如果魔鬼松不限制自己的生长，不交出傀儡玉，三年多来一味扩张，现在北京早被它占领了，它的体积，也未必比这只大王乌贼小。”

丛夏脑中白光一现，惊骇道：“这会不会也是……”他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住了嘴。

庄尧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回去再说。

姚潜江奇道：“会是什么？”

丛夏摇摇头：“我瞎想的。”

庄尧跟湛江指挥中心通了个电话，并派人把录像和飞机残骸运了回去。

观看了这么一段让人难受的录像，众人的情绪都有些烦躁。大王乌贼的示威凑效了，那无与伦比的血腥杀伤力和惊天巨大的体型，在每个人心上都种下了恐惧的种子。

众人散去后，庄尧把龙血族的三人叫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庄尧对丛夏说：“把你刚才的猜测说出来吧。”

丛夏道：“刚才沈少校说魔鬼松跟大王乌贼是差不多的生物，我不禁想到，这会不会也是傀儡玉，不，远古神众的安排。”

沈长泽眯起眼睛：“说下去。”

“魔鬼松和大王乌贼的存在，实在太逆天了，几乎无法消灭，所以，这里有一个新的矛盾，那就是，就算我们都死光了，魔鬼松怎么办？魔鬼松的危险评估值不知道高出人类多少。”

成天壁道：“会不会，魔鬼松的存在，就是用来抗击大王乌贼的？”

丛夏道：“有可能。就算不是魔鬼松和大王乌贼，也会是别的什么超级生命，总之，有些东西就是得天独厚，它们的存在，很可能是用来制约彼此的。”

庄尧道：“魔鬼松和大王乌贼的存在，会把整个生物圈的平衡值拔高到一个非常惊人的高度，远远超过人类的评估值，让人类变得如同蝼蚁一般渺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然后再把这些超级生命和变异人一网打尽，人类就可以安心地继续做不起眼的蚂蚁。丛夏说得对，在傀儡玉诱发的进化过程中，总有东西得天独厚，会变得异常强大，远古神众利用了这一点，与其让大自然选择由什么东西来进化成超级生命，不如他们来主导，而选择的方式，就是最大的两片傀儡玉。”

邓逍道：“对呀，魔鬼松和大王乌贼的傀儡玉碎片都特别特别大。”

“对，这就是他们简单而随机的选择方式。超级生命和超级生命之间，由于体型过大，消耗资源太多，为了争夺领地与生存空间，早晚将发生恶战，在这场恶战中，它们会两败俱伤，而同时，超级生命的存在会威胁人类和其他物种，所以就算它们无法把对方杀死，变异人也会趁机动手，同时也会对变异人造成大量损伤，这一步棋可谓一举多得。”

柳丰羽愤恨道：“真他妈恶毒。”

庄尧道：“就是这么恶毒，或者应该说，精于算计，可是……”他露出一个笑容，“我们反而应该高兴才对。”

柳丰羽哼道：“高兴？高兴什么？你看魔鬼松那德行，它会去跟大王乌贼打架吗？”

“正是魔鬼松的存在，让我看到了希望。”

单鸣皱眉道：“小孩儿，话一次说清楚，怎么跟那个唐机器人一个德行。”

成天壁道：“是因为，远古神众发生了误判吗？”

丛夏眼睛发亮：“对啊，误判，他们算错了，他们没料到魔鬼松的脾性，魔鬼松与世无争，只想呆在东北安心地做一棵树，和大王乌贼隔着三四千公里，它们几乎不可能见面。”

庄尧激动道：“没错，迄今为止，这是我们唯一一次抓到了远古神众的计算错误，唯一一次！就算我们无法打败大王乌贼，就算大王乌贼带着它的万千海洋生物登陆了，就算它们有一天真的把势力发展到了东北，那个时候的魔鬼松，已经根本不是大王乌贼的对手，人类打不过大王乌贼，魔鬼松也阻止不了它，大王乌贼会成为星球霸主，毫无意外地让寒武意识发动大清洗。这个失误，虽然没有解决我们的问题，但至少让我们知道，远古神众不能看到未来，他们不是神，只是一群绝顶聪明的人类，他们靠丰富的知识推测未来，根据自己的推测布下这个百万年的大局，但这个局必定不是完美无瑕的，只要知道这一点，我们就还有希望，改变这局棋！”

众人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虽然能够识破远古神众的漏洞是件好事，但魔鬼松远在东北不肯挪窝，他们战胜大王乌贼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庄尧道：“丛夏，你给穆飞写一封……不，我们一起写一封信，我说，你用自己的语气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