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到最后,她懵然道:可我本就不是儿子嘛。
只可惜,为了家人,她必须继续做儿子。为了国家,她也需要继续做太子。
她好像明白了这些事。
这之后,李望心像是变了一个人。
彻底收起了曾经喜爱研究的那些玩意,再也不敢有其他想法,每日好好完成课业,钻研那些曾经让她很痛苦的治国天书。
她深刻明白了自己的生命和与多人息息相关,她越发优秀成熟,挂在嘴边的渐渐不再是抱怨,而是真正为百姓为社稷的思考和见解。
她努力做许多事,可以为了百姓赋税问题和大臣争论。可以为了忠臣清流不被污蔑冒死寻找证据。就算被反对太子党的人处处针对,也坚持自我。
不管她去哪里,去做什么,雪狼都跟在她身边,曾经有位官员道:这宫里只有太子一个人,可以不用铁笼就将这畜生制服。
李望心听见了,轻抚雪狼耳朵,道:这是本宫的朋友,不是畜生。
那官员只是尴尬笑开,不作声。
于朝堂之中,她努力把事事都做到最好,按照自己心间的那柄尺,但后来她才明白,这样的尺子,不是每个人心里都有的。
舒易忠说,只会做实事没用,还要会吆喝。不然话语权在人家手里,说你是黑的就是黑的,洗都洗不掉。
李望心不会吆喝,她始终觉得,只要我做了好事,能有所效用,就足够了。
于是,在发觉自己在百姓中的名声不太好时,也不在意,只是说:他们有时间讨论宫中的事,便说明没有再为衣食犯愁,挺好。
舒易忠很想拨开她脑壳看看里面是什么,最终也只是对着雪狼叹息。
层层宫墙,重重人心,哪一个都不容易翻越。
你主人做的都是得罪人的活,但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雪狼不知道。
雪狼只知道,这里和一望无际的雪原不同,有许多东西能挡住风,却似乎比那里更冷。
时而出巡,时而灯下看政事,她们就这样相伴许多年。
那天,好像只是普通的一天,雪狼照常跟着李望心去微服私访。
这次去的是个小城,看起来风平浪静,可她们刚踏上这块土地,便陆续有人出现呕吐,起疹子,甚至是高烧的状况。
城主说,这恐怕是突发瘟疫,便立刻下令封锁全城,防止疫病扩散。
太子亮了身份,表明会和当地人共进退,同时写信给皇宫,希望能派专门应对疫病的太医过来。而后,亲自去照顾那些染上疫病的百姓。
寄出去的信始终没有回应,她用尽了各种方法,也无法阻止一批批百姓死去。
城主说,这些尸体恐怕全都要烧掉,否则疫病会继续传播,但这件事普通百姓难以接受,需要太子出面来说。
为了大局,李望心同意,在劝解那些尸体的家人们后,将尸体之堆在一起全部焚烧。
城中疫病越来越严重,她依然奔波于一线,可某一天突然发现,城里人似乎开始害怕自己。
她很奇怪,却没有追究,而是继续研究疫病源头和治疗方法。
因为太过忧虑,每天都休息不好,眼看着烧死的尸体越来越多,她决定冒险自己回皇城,让总是不回自己信件的父皇重视起来。
她昼夜不休,一路进京,城中疫病的情况还没来得及上报,说她暴力屠杀百姓的控诉信已经堆到皇帝案头。
沉浸在为城民治病的李望心不知道自己何时犯下这种罪过,可他们说自己天性残暴,那些证据又很清晰,她被气的说不出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出乎意料的,父皇并没有很生气。他甚至觉得欣慰,这个自小就懦弱,甚至拿不起刀剑的儿子,居然还能有和他相像的一面。
所以最终,她只是被罚软禁在寝殿。
至于她说的小城爆发疫病,父皇托人去检查,得到的却是否定答案。
没有,我们城中从来没有疫病,倒是太子殿下,说自己心气不顺,所以要来杀人泄愤,为了不被发现,还将尸体全部烧没了。
李望心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听着谴责,心脏麻木。
父皇啊,这样的话您怎么能信?
后来没过多久,舒易忠来告诉她,小城中那样,并不是真的疫病,而是有人故意下药,那些百姓相当于是直接被毒药害死的。
李望心气的发抖,仅仅是为了扳倒自己,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那么多无辜之人?
她请求舒易忠找到究竟是谁犯下这样的罪行,她出去之后,一定会想办法严惩他们。
那天晚上,她收到一封匿名信。
看完信的内容,她双目僵直,在地上坐到大半夜。
那些所谓染疫的百姓,确实因为下药才会那样,而那药的最后一个药效,是假死。
所以,那些百姓真正的死因,是太子下令的烧尸。
李望心搓了搓脸。
父皇知道这件事吗?
若是知道,他不责罚自己,是因为他需要这样一个心狠的儿子?
她笑起来。
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