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嘴角,脸颊,最後是前後背各种瘀伤和擦伤。

“好了。”杨文轶熟练的将东西收回药箱里,然後拿过放在一边的T恤,从他头上套下去。

怔怔发愣的翡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自己伸手穿好T恤和外套,动作太快以至於伤口疼痛不堪。

“你可以睡一下,我替你看着。”杨文轶说。

“他们替你庆祝,你呆在这里不合适。”翡林抬手擦了擦鼻子,“而且季非说不让帮忙。”

☆、入局 2

杨文轶走到刑房中唯一一张床边上看了看,毯子很旧很薄但很干净。

“你说的没错,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是因为我……太幼稚了。”翡林侧身看着杨文轶,“明明就已经放弃了当警察,却没能对自己残忍,还对过去的梦想留有期待和执念……我对小胜抱有侥幸心理,我觉得我们尽管立场不同却还能跟从前一样当兄弟,他担心我的眼神,他给我那颗纽扣时……说着‘友谊永存’的话触动了我刻意想要埋葬的过去,让我以为那是真的。看穿了生死,却看不穿自己已经失去的过去,停留在回忆里,却在现实中相互背叛。”

“……所以我错了,我不能睡,能留一命已经很侥幸,对我的惩罚我不能再逃避。”

“知道就好。”

杨文轶说着走回门口,问门口的小弟借了把凳子,告诉他不用管他把门关上,小弟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照做了。

将凳子搬到翡林面前很近的地方,杨文轶拿过床上的毯子放在一边,然後坐下来,“如果你昏倒,我会把你搬到床上去。”

翡林知道自己体力快到极限,眼前已经有些模糊。

身体已经无法跪直,只能跪坐在自己的脚後跟上,却仍然固执的说,“……你不能。”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沈默片刻,杨文轶淡淡开口,“当时我以为我会死,就跟後背被砍的那天一样。”

翡林猛得抬起头看着杨文轶,触到他的眼神之後又有点心虚的微微避开。

“那天下很大的雨,从被砍伤的地方一路撑着爬下来,爬到後门的安全通道,然後被一个抢了东西逃窜到那里的小混混给救了。”杨文轶停了停,又继续道,“当时伤口深可见骨,那一刀确实想要我的命……伤好之後,那个小混混带着我混进了黑龙帮,一年後,机缘巧合,我跟了季非。”

“……那次和这次都没死成,你……真命大。”

话语中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翡林身体向前栽倒在杨文轶的膝盖上,双手安分的垂在身体两侧。

杨文轶心想果然如此,伸手了他的鼻息,确定没有大碍之後,站起来想要将人抬到床上,膝盖刚动了动转念一想又放弃了动作。

弯下身体,将毯子从地上拿起来展开,将靠在他膝盖上的男人牢牢裹住。

如果这样也算是一种成全的话……

“过去的梦想……呵。”杨文轶看着翡林汗湿的头发低喃。

过去何尝不想有,只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朝所谓梦想这两个字伸出手,就被残酷扼杀。

也许这本不是对和错的问题,只是本使然。

像翡林这样的人,太过感,本不适合呆在帮会里,也不适合杀戮的生活。

虽然没有人天生适合杀戮,但时间久了,有些人会因为不断见证生死变得相当麻木。

可翡林经历了不少生死谋,做出的许多判断却仍都是本能,而不是经验……

这样的人尤为不适合。

而他,会像现在这样帮着翡林,或许只因为他身上有着自己没有的生命力和活着的感觉。

也或许他是在嫉妒他,还能有犯错和赎罪的机会。

那一夜,膝盖上的温度始终都在。

坚硬的温暖和固执的忏悔。

杨文轶眯着眼睛坐了一夜,腰部以下都开始发麻,稍微动一下都能引起刺痛感。

靠在膝盖上的人仍然没醒,杨文轶再次伸手了他的鼻息防止可能会有的意外发生。

刑房门突然被打开,杨文轶以为是外面看守的小弟,转过头想要跟他说没事,结果来人却是季非。

杨文轶头微抬,神色不定的看着越走越近的季非。

“果然在这里。”季非冷笑,“你胆子见长啊杨文轶。”

“对不起,季先生。”杨文轶迅速冷静下来,发麻的身体微微挺直,却没有要站起来的预兆。

季非看了看仍然跪在地上,靠着杨文轶膝盖昏睡的翡林,“你一直都在这里?”

“嗯。”杨文轶答。

“为什麽?”季非又问。

“因为他救了我一命。”

季非听到答案後愣了愣,认真的看向这个一直以来都只对他忠诚,会据情况冷静的凭经验做出判断,分析利弊的男人。

“你就不怕你这样做我不放他?”暴虐的眼神一闪而过,季非毫不掩饰。

“季先生,他没有犯规。”杨文轶迎上他的视线,没有一丝怯意,“药是我上的,毯子是我披的,椅子也是我搬了坐在这里。”

“很好。”季非瞥了眼翡林,脸上慢慢柔和下来,“弄醒他出去吧,我总不能让你在里面陪跪,还有事要做,但是你记住……这样的事情我只允许这一次,没有第二次。”

“是,谢谢季先生。”

☆、入局 28

杨文轶保持膝盖不动的姿势站了起来,先适应了一下腿脚麻痹的程度,反手推开凳子,慢慢侧过身体蹲下,右手穿过毛毯抓住对方手臂想要将人背起,一用力就发现手有些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