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的是你？”

怪不得，怪不得，她就说那一日在栖玄寺法会上见到他时，怎会有那样的熟悉之感，原来她真的见过她。

她不由伸手挡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精致修长的凤眼，呆呆看着。

此刻明月高悬，灯火璀璨，让她看的清清楚楚。

真的是他。

唤春一时热泪盈眶，思绪万千。

后来，她有再来过这处水榭，却再也不曾见过他的身影，成婚后，她看着他的眉眼时，也曾怀疑那一夜自己看到的人是他，可终究觉得太过荒诞，便压下来这个念头。

没想到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原来在那个时候，自己已经落入他的眼中了。难怪栖玄寺祈福时，他那么快就会选择了她。

萧湛含笑望着她，可唤春心绪翻涌，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此刻，亦如当年一般，她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

第一眼，他便已经认定她了。

第111章 功成身退

秋日清晨, 江面薄雾氤氲，一艘大船推开水波，缓缓停靠在江岸。

梁二叔带着梁宣在渡口翘首以盼, 客船靠岸时, 二人方露出了笑脸, 连忙迎了上去。

只见一个老妇人缓缓拄杖自船舱内走出，正是梁老夫人。

“祖母！”梁宣欣喜唤了一声, 迈开小腿跑过去抱住了祖母。

梁老夫人惊喜地看着孙儿，他又长高了很多，是个大孩子了。二人久别重逢，老夫人一时喜的热泪盈眶, 万千思念涌上心头，一把将孙子搂到了怀里。

“宣儿, 我的好乖孙。”

本以为孙子被皇帝带走后, 这孩子就算分给了他娘，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想天恩浩荡，他们竟还有重逢之日。

梁宣依偎着祖母，祖孙二人依依思念不尽, 梁二叔也上前跟母亲请安，母子稍作叙话后, 一行人便上车往皇宫而去。

豫章梁氏宗族先前平乱有功, 梁老夫人此番是被皇帝特意请至京城接受嘉奖的。这是天大荣耀, 梁老夫人自然是欢喜不尽的, 可一想到进宫后就要见到唤春了, 她心里也是滋味复杂，在前往宫里的路上, 面色始终含忧。

梁宣似是看出了祖母的担忧，让她安心道：“祖母不必多虑，还像以前一样待阿娘就是了。”

梁老夫人勉强笑了笑，搂着孙儿，揉了揉他的头。

到了宫门前，众人下车，梁老夫人转乘肩舆至显阳殿，一路瞧着宫城之巍峨壮丽，暗叹天家威严。

显阳殿。

弄珠和彩月已经在宫门前等候多时了，二人都升任了女史，如今也是有品级的女官了。

弄珠见人到了，便先迎了上去，搀扶梁老夫人下舆，笑道：“多年不见，老夫人安泰否？”

梁老夫人看着弄珠的模样，一时有些恍然，她是唤春的陪嫁，昔日在梁家时，她也不觉这丫头有何特别，如今在宫中侍奉久了，不想竟有如此气派，果然是富贵养人，也不知唤春现今如何？

“托皇后的福，老骨头还算硬朗。”

弄珠笑了笑，对她道：“皇后原是想亲自来接一接老夫人的，可如今又有了身孕，先前动乱时受了些惊，这一胎就养的格外小心，这才没亲自来接老夫人。”

梁老夫人点点头，不由感慨唤春才给皇帝生了一个，这么快就又有了，也亏了她身强易孕，不然怎么能给她多病的儿子也留个后呢？她摇摇头，“平民草芥之身，岂敢劳烦皇后，自是皇嗣要紧。”

众人边说笑着，边往殿内走去，梁宣先一步跑到殿中跟唤春传话。

“阿娘，祖母来了。”

梁老夫人方进入殿中，只见一个华服璀璨，容色光艳的女子迎了上来，唤春大变样了，愈发贵气迷人眼了，她呆呆看着她，恍然有些不敢认。

昔为梁氏妇，今为天下母。

二人相望无言，一时竟都有几分无所适从。

梁老夫人深知唤春如今的身份已然天翻地覆了，回神后，便要跪倒下拜。

唤春连忙上前搀扶，制止了她，一如既往称呼道：“我何敢受阿姑此礼？”

梁老夫人摇摇头，恭敬道：“君臣有别，民妇哪敢受皇后如此称呼。”

唤春不以为然，边引她落座，边笑道：“ 昔在梁家蒙受阿姑照顾颇多，我心中仍存感激，在外君臣有别，可今日是以家人之礼相会，自当由我敬阿姑。”

落座后，宫人摆上了茶果，二人互相问候一番后，又寒暄了几句分别这几年的经历。梁老夫人眼见唤春的日子越来越好，便更觉梁氏过往亏欠了她，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唤春也一时无言，二人便又陷入了沉默。

这时，正巧乳母抱了桃符过来让老夫人看看，桃符已经会踉踉跄跄走路了，乳母把他放下后，他不认得老人家，只迈着短腿向母亲和哥哥奔来。

梁宣忙伸手抱住了他，桃符张开胖乎乎的小手臂，亲呢地抱住哥哥，蹭他的脸。梁宣把他抱到腿上，拿了一小块糕点掰碎了喂他，兄弟二人融洽和谐，其乐融融。

唤春含笑看着两个儿子，宣儿很会逗弟弟玩乐，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一点儿都不需要她操心。

梁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心底感慨万千，宣哥儿自幼早慧，性格沉郁，今日她才发现原来他也有这般天真柔软的一面。

或许跟在母亲才是对他好，即便不是因为母亲能给他更好的前程，跟在生母身边，也比跟着她一把老骨头强。父母以外的人，再亲也是外人。

只是春儿如今改嫁了皇帝，宣哥儿和小皇子纵然是亲兄弟，可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庶民，身份天差地别，怎么都不可能像普通人家兄弟一般的。

梁老夫人暗叹了口气，同母不同命啊……

不想她刚起了这个念头，唤春便主动对她道：“朝廷感念梁氏宗族平乱之功，已经决定追赠宣儿的父亲为临川侯，由宣儿继承爵位，尊阿姑为临川太夫人。”

梁老夫人抬头，一时怔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儿子活着没能挣来一官半爵，死后却是靠着前妻得以封爵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