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外面世道纷乱,战争频繁,因被通缉而避居乡野的缘故,她竟然?倒得?以过了一段素来向往的幽居冶学的日子?。便更是埋头苦读。

欧内斯特等人有自己的渠道,弄得?来大量在卢士特禁止出版的书籍。她便请朋友们为她带来大量的各国图书拓印,将早百年的一直到近些年的,泰西各国翻译成卢文的文章,到外国的原文,都一一通读下来。

从《君主论》到《论绅士风度和?自由教育》、《培根随笔》,再横跨《天体?运行论》,从《心血运动论》、《人体?的结构》到《自然?史》等。她甚至颇为耐心地?研读了一些欧内斯特从他大学里拿来的数学教材,了解泰西的数学。

欧内斯特、克雷梦特见此?,邀请她参加他们地?下集会?的科学讨论。

这个地?下集会?,叫做太阳会?。据说最开始是为了纪念被神?教烧死的一位坚持日心说的学者。

太阳会?集会?的时候,讨论的内容从文学、绘画、音乐,至于?物理、数学、生物、天文等等,无所不包。经常地?,也会?议论时事。

受邀参加太阳会?的,大部分是立场站在君主制对立面的大学教授,文法学校、公学等中等学校的老师学生,受过至少阿加米德中等教育者的青年商人、工匠等人。

参加了这样的聚会?之后,与会?者便能有了渠道较多较完整地?学习一些泰西之地?当?下最新鲜的知?识,还能交换一些珍贵的书籍。

林黛玉欣然?应邀。

欧内斯特向她介绍:

太阳会?的发起者,主持者,一般坐在中央的那?个圆桌。因此?被叫做主席。主席通常有三到五人。

加入者,需得?递交一篇文章,任选日常谈论话题中的一项。倘若与会?者看了文章,都认可了该申请者至少有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主席再拍板决定对方加入。

林黛玉听说了这规矩,便整理了自己品论三一律的文章,仔细删改修订之后托欧内斯特递了去。

原本,太阳会?的成员都对这篇文章以及文章中体?现的作者独立之思想,质疑权威之自由,赞不绝口。

熟料,一位主席,是看过报纸上?新古典主义剧作家与安娜.林关于?三一律的论战的,一下子?就说出了这位新的申请者竟然?是个女人。

太阳会?内霎时争论不休。

原来,太阳会?是不允许女子?参加的。

当?下大多数卢士特的开明?绅士,认定女子?殊无行政之头脑,又不能参与大部分的公共事务,只适合学习读写算术,与典雅的音乐文学艺术,学能够管家与风花雪月即可,从此?在家里生儿育女,以自己的学识教养启蒙儿女。

只待听说新加入者,是被皇室通缉的著名作家安娜.林女士,欧内斯特与克雷梦特、休伯特等人又举荐力保,据理力争,太阳会?目前的三位主席商量之后,出于?与皇室作对的念头,才捏着鼻子?松了口气,允许这位女士作为预备成员旁听。

休伯特,是一位律师以及公证人,从文法学校毕业后,又到大学里进修了法律,他虽生得?高大健壮,眉眼犀利,像是一位武士,却性情最是温和?不过,自小父母早亡,被家里终身?不嫁的姊妹们拉扯着长?大,对待女性尤其尊重。

他平日里是老好人,此?时却少有的抱怨不休:“要我说,连艾伦一世在这方面,都比有些人开明?。”

林黛玉却道:“不碍事,只要能学到一些知?识,这些只当?做耳旁风了。”

中原的那?些文人学士,又有几个不是这样呢?就连商盟里如李白泉先?生那?样的,虽说把女子?当?人了,却也只当?是次了几等的人,如果不是罗刹女那?等强人,他是万万不会?对着寻常女子?低头的。

当?然?,再怎么样,商盟里,总是至少把女子?当?人的。

哪怕是次了几等的人。

只是,平心而论,谁愿意无论才无论学,只因天生,便低人几等?

但,少有的几个例外,如她叔叔,如寿先?生,却也都已不在世了。

她自来卢士特之后,便知?晓了,卢士特的女子?,虽则比中原王朝三纲五常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生死死由不得?自己的女子?多了几分表面的自由,却仍旧是卑微的。卢士特爆发晚宴革命之后,枷锁才松动许多。

欧内斯特却后悔不迭:“安娜,你别去受那?些鸟气!都是我的错,邀请你来这种鸟地?方。如果你需要知?识,我为你把那?些讨论中有价值的部分记录成册,你别去受那?些鸟气!”

见他们比她还愤愤不平的,林黛玉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因笑道:“你们这是看不起我么?”

三人摇头。

“他们难道会?直接赶我出去么?”

克雷梦特道:“那?不至于?。通过了的事就得?遵守。”

“是我做过甚么亏心事吗?”

欧内斯特道:“安娜你从来坦坦荡荡,行事作风,比那?大多数人都要磊落。”

林黛玉略带傲气,笑道:“既然?如此?,不过几副风刀霜剑刮来的眼光,我何必在意?何必心虚?我未曾负人,是人以偏见负我。他们允许我列席,我大方而去,方显女儿本色。”

果然?,席上?万众瞩目,林黛玉只坦然?落座,面不改色地?听完了全场讨论,偶尔还能一针见血地?提出自己的见解。

一次集会?结束,太阳会?里刺她的眼光便少了许多。

此?后,太阳会?的每次集会?,她也都不曾落下。

城市里的气氛日益紧张,战争的阴云笼罩不去。

乡间别墅庄园的生活却幽静而节奏缓慢,地?下的太阳会?时不时聚拢,激进的青年人们时不时相聚,谈论地?面上?显得?过于?激进的科学知?识。

她在这样的环境里,将上?一世纪出名的书籍大体?读完的时候,太阳会?里来了一位贵客。

青年黑发蓝眼,秾艳的眉眼,白到病态的肌肤,红润过头的唇,像一朵病恹恹的玫瑰。但浑身?上?下一丝不苟,衣领最上?方的纽扣严严实实扣着。

他扫了一圈房子?里的会?员,惊奇地?“咦”了一声:“啊呀,什么时候会?里改规矩,招收女子?了?”

林黛玉抬头看他,他看清了她的容貌,面上?怔了瞬间,便笑道:“噢,东方的美女子?,这位是传说中的安娜.林小姐?”

“你怎么回来了?”站起来的却是一向温柔腼腆,比起言语,更愿意微笑的克雷梦特。

林黛玉这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眼见到这陌生青年,会?觉得?他眼熟这青年容貌和?克雷梦特颇有几分像。

两人同是黑发,只是克雷梦特的绿眼睛像湖泊一样,来者却生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

眉目上?更有相似之处,只是一个澄澈静美,显得?温柔纯净,如同健康的百合花儿;一个五官秾艳,气质高傲,像一朵骄人却有点病恹恹的玫瑰。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青年笑道:“你知?道的,我是太阳会?的创始人之一呀,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