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动一起,洪流滚滚,人们杀红了眼?,不仅冲入了修道院,也劫走了大贵族们的土地?。

父亲战死在护卫皇庭的战斗中,他?们与堂哥艾伦一起被送上?了马车,匆匆地?,逃离故国。

昔日的王子皇孙,变作粗衣布衫,化妆为平民,只为躲过一劫。

昔日仆从如云,在颠婆的逃离路上?,却只有几个第三等级出身,不甚忠心的将领领兵护卫。

雁声凄凄,树影惶惶。弟弟年幼,在仓皇逃窜的途中病夭。

少年堂哥痛苦地?噗通一声跪在十三岁的她面?前:“海瑟薇,我求求你。”

远处,那早就垂涎他?久已的好色之?徒死死盯着?她,猥亵的目光扫遍了她的全身。

她闭上?眼?睛,抱着?弟弟早已冰冷的躯体,流下了一行泪。轻轻地?将过去紧守闺训的自己抛弃了。

当夜,一件件脱下代表着?贵女身份的华服,没有神圣的婚礼,没有众多亲戚的祝福,走入了将领的帐篷,成了所谓的布朗夫人。

马车骤停。

她冷汗淋漓地?醒来,已到了府门前,便有人远远地?迎了上?来:“夫人,今天来了很多贵客。”

厅堂之?中,庸俗的脂粉气弥漫,站满了脸蛋白扑扑的贵族。

他?们一见海瑟薇,便叫起来:“阁下!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年我们请陛下回国,又?支持了陛下抄了第一等级,现?在陛下搂走了教会的大部分土地?契,那什么时候封赏功臣,把我们在晚宴逆流之?中损失的土地?还给我们,得给我们个准话啊?”

每一个人的眼?光之?中都酝满了焦虑。

她知道他?们的心思。

晚宴逆流之?中,说是针对神教的横征暴敛,人民暴动。其实?人民在砸毁了修道院之?后,早已冲入了贵族领。

不少贵族如丧家之?犬一般逃离领地?,丢失了大批土地?。

后来神教返回卢士特之?后,又?借机趁火打劫,低价“收购”了一批逃亡贵族的土地?。

他?们之?所以支持皇室对神教下手,无非是为了夺回神教、暴民在晚宴逆流之?中抢去的土地?而已。

“啪”地?摘下手套,丢到沙发上?,海瑟薇冰冷地?盯了他?们一眼?:“急什么?这么久都等过来了,还差一时半刻?你们那点子土地?,以为皇兄稀罕么?”

被她目光一扫,说话的人不禁脖颈发凉,这才讪讪地?想起,眼?前的布朗夫人,更是女大公。

要说谁家的土地?在晚宴逆流之?中损失最大,无过于这位女大公了,以至于除了皇宫赏赐之?外?,便只能靠丈夫那点可怜的伯爵领度日。

“该封赏的时候,谁的都少不了,你们还是去处理自己领地?上?的丑事?吧。红衣大主教之?死,很快就会传到外?省去了。陛下对神教动手,可不会只局限于波拿。你们谁在这个当口,和自己领地?上?的教会勾三搭四,”她停了片刻,冷笑,“想封赏?啐!”

等这批贵族散了,海瑟薇命令女仆收拾厅堂,坐在椅子上?,听到侍女来报:布朗伯爵阁下又?喝得醉醺醺,脸上?都是唇印地?回来了。

她漠然道:“把他?抬下去收拾一下吧。”

隐约间,还能听到安德烈酒气冲天的咒骂声:“臭娘们.....婊.子......”

捏紧手中的羽毛笔,目光幽深。她想,快了,快了。她含羞忍耻,熬到重返故国,等待许久的日子,将要重现?了。

父亲,弟弟......家族失去的一切,我都会拿回来的。

*

咖啡厅的地?下室。

即使在地?下,仍能感受到外?面?游.行队伍所带来的地?面?震动。

人们高呼着?“陛下万岁!”,咖啡厅里?,白色的咖啡泡沫彭地?撞在一起,工人、学生一起欢歌畅舞:“干杯!为陛下!”如过节一般。

地?下室的天花板都微微颤动了,抖下灰尘。

巴德琢磨着?艾伦一世颁布的旨意:“他?倒是心黑手狠,直接颁旨人可以不通过神使而向神传达自己的虔诚,等于神典上?的桎梏废了大半。”

休伯特道:“也算是好事?吧。至少少了个神教,自由松快了许多。”

这个消息不算坏,即使是再憎恶皇室的在场中人,谈起它来,也显得轻松写意。

只有一向心地?柔软到极点,对世间所有不幸都施以同情?,因此和社会各阶层都交好的克雷梦特,谈到大主教的自焚,穷苦教兵的惨重死伤,叹了一声:“何至于此呢?”

欧内斯特扬起眉毛,不赞同地?才说了一句:“你忘了小玛佩尔了吗?”

他?才摇摇头,不语了。

正?室内气氛放松下来之?时,一个声音冷酷地?指出:

“教会不是好东西?,这些贵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门打开了,跨进来一位年纪极轻,大约十八、九模样的年轻男孩子,少年的眉是弯弯的,眉梢天然作低眉小意的幅度,他?像是新春的第一片叶子,五官之?柔美,娇嫩得能掐出水来。乍一看,有点像克雷梦特。只是他?抬起眼?睛的时候,却常叫人吓一跳:他?的眼?神是阴郁锐利的,常燃仇恨之?火,似剑如霜;他?的面?容,是阴沉的,总带复仇之?态。

那种毒蛇似的神态,叫这少年的柔美,都化作了一种爬行动物的冰冷滑腻。

他?一进来,一听到地?下室的人们谈论的话头,便冷笑道:“教会的仪仗出行的时候,远远地?,一个农民望见他?们,而没有在雨天里?倒地?叩首行礼。他?们就把他?捉起来,砍去双手,拔掉舌头,活活烧死。

贵族比起教士,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

在领地?上?,人们经过他?们的道路,扬起了灰尘,他?们都要收一笔尘埃税。看到一个瞎子,他?们为了拿他?取乐,把他?领到悬崖上?,骗他?眼?前是大路,听着?掉落的惨叫声下菜。他?们领地?的法庭、监牢里?,塞满了老人、女人、孩子。一个七岁的农奴的孩子,能犯什么罪过,以至于要被判处绞刑?无非是拿了他?地?里?的一个大蒜,裹了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而已!其滥杀无辜,比起教会,更不多让。”

少年沉声道:“这次抄了教会的土地?,艾伦大半拿走了,还不是要封赏下去?他?们要拿回土地?了。人民只会更惨。”

室内一片寂静,好几个出身贵族的青年不自在地?避开这少年阴冷的眼?光他?们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克雷梦特见此,笑道:“法兰克,你真是,一回来就吓到了大家。你一路过来有没有受刁难?那几个追着?你的教会手下呢?”

只要稍低着?眉眼?,就一副温眉顺眼?假象的法兰克杀气腾腾地?答道:“没有。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