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商会的李会长已过了此前的情绪,似乎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也淡淡道?:“林老弟,陈老弟,我们并不是对立的。我们所求,和你们一样,不过是不处于士农工商的底层。如果能够挟风雷之势,逼得朝廷不得不与我们商贾共天?下,既可?以?少流一些血,又?可?以?达成目的,岂不妙哉?”
“至于黎青青这样莽撞过激的年轻人?,自寻死路也是无可?奈何。”
其余被关押的人?等中,大商人?们,纷纷面露赞同之色。
在?座的自由军将士却一时被气得面红耳赤。
陈与道?在?极度的愤怒之后?,反而收拾回?了理智,呸了一声:“为什么我们要和朝廷的迂腐的士绅一起治理天?下?我们打翻他们,自己当家作主不好吗?我看你们是当惯了狗,才想着一辈子当狗!”
林若山却仍然笑着:“哦。那为什么不与义军合作呢?与义军一起治天?下,也是治天?下。”
“小子,你也是士族出身。”李会长不瞄了他一眼,“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后?半句,是什么?‘非与百姓治天?下’。”
“短发不过是群氓而已。与绅士治天?下,非与群氓,治天?下。”
姓秦的一个,过去是皇商的,轻蔑道?:
“何况,你以?为,短发这些群氓,真的会与我们治天?下?看他们杀损害群氓利益的绅士,杀的毫不犹豫。焉知来年,我们与群氓的利益冲突,他们不杀我们?”
林若山轻笑一声:“那你们以?为,朝廷就会真与商贾共治天?下?他们不过是利用你们,重创义军,分化商盟而已。如果朝廷真的想与商贾共治天?下,朝廷大军,现在?为什么都已经进逼广州了?”
监牢里,顿时一片死寂。
林若山终于望向侄女黛玉,问?:“都听清楚了?”
林黛玉闭着眼点点头。
“那么,玉儿,去帮忙草拟一份‘告广州市民书’。内容怎么写,你心里应该清楚了。”
王子腾在?义军的招安派和联军配合下,使金陵孤立无援。
但破城后?,第?一个,被王子腾推出来杀掉的,就是自以?为从此高官厚禄稳妥了的义军招安派。
招安派出卖了寿玉楼他们,出卖了圣京。以?为出卖了圣京,出卖了寿玉楼他们,便可?逃得生路,高官厚禄。为此,不惜与你们联手,使金陵城破,青青死战城下。
却死无葬身之地。
你们呢?你们出卖了义军,出卖了我们。你们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凭什么以?为广州城破之后?,朝廷会放过你们?
林若山再也不看监牢里跪在?地上的曾经同僚哪怕一眼,脸上虚假的笑意?全都消去了,只有冷酷到极点的漠然:“不过,不劳烦朝廷了。”
震惊了整个广东省的“广州事变”第?二日。
商盟中各地商会的大佬们,如当年朝廷的官员一样,被绑上了断头台。
仿佛,历史重演。
第103章 逆流(五)
太阳是金红色的。地面是火烤的。
海面没有一丝风。海水蓝得近乎纯色
刑台设在港口。
在经过沿街的敲锣打鼓公示之后, 广州,万人空巷。
人群拥涌挤挤在港口,黑压压的的一片人头, 间?杂一些?黄脑袋,红脑袋。
“这不吉利。”人群里有低声嘟囔的, “从没有在码头处刑的先例。”
可是早两年, 朝廷治理广州府的官员, 竟被商贾砍了?脑袋。这不也是从没有过先例的吗?
人群中,还有的衣着富贵的商盟官员, 碍于自由军全军出动, 正在一旁虎视眈眈, 只得由家人仆人陪着,脸色阴沉地等着昨夜狂风暴雨的一场风波的解释。
待到囚车被咕噜噜地运过来。
须臾, 没有声音了?。
无数的眼?睛, 一见那些?面容, 无论贫富高低,全都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些?穿着囚衣的“犯人”。
偌大的码头,一时只剩下了?风声。
高高搭起?的台上,林若山拿起?一卷羊皮纸, 抖了?一抖,羊皮纸乍然卷开, 拖了?长长一地。
一旁因嗓门洪亮而被选出来的力士接过羊皮卷的时候, 因从没有当众出过这样的风头而浑身激动。
他清了?清嗓子, 开始宣读:
“商盟二年,经半月之余的查处, 江南商会会长李石漱,
江南商会副会长许由,
云南商会会长丁世豪,
云南商会副会长岳衡,
安徽商会会长秦时茂,
安徽商会副会长邹应寿
……”
一口气念了?十几个?名字,都是商盟里面有名有姓的,各地商会的头脸人物。
他清清嗓子,喘了?口气,在林若山的示意下继续往下读。眼?睛刚刚扫了?几行,看清了?文字,便如鲠在喉,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唾沫,嗓音发颤:
“以上人等,勾结朝廷,牵连义?军叛徒,出卖盟友。致使渡江一役,朝廷大军南下,义?军全军覆没,圣京被屠,黎青青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