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某从前只听闻,恭亲王的两个儿子, 唯有大儿子继承了亲王的雄才伟略,小儿子确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眼下看来,皇城中人才真是各个草包,这么多年竟然无一人能发觉薛世子这么颗七窍心。”

薛扶光半阖着眼帘:“周寨主这不是便发现了?”

周岷山哈哈笑:“是了,我要比那些皇城人聪明。”

聪明人讲话便不需要兜太多圈子。

薛扶光道:“劳烦周寨主使人传信给我大哥,说我还好好活着。否则,这定风寨也保不了多久。”

周岷山眉头一竖:“怎么,薛世子以为,我这定风寨敌不过薛将军?”

薛扶光眼尾慢慢扬起,审视周岷山:“周寨主自己说呢?”

他捞过软枕,垫在自己背后,缓声道:“丰文华入这定风寨前,或许还没那么容易。现下,定风寨内尚有纷争,早就不是严丝合缝的铁通,以我大哥的才能,要拿下轻而易举。”

周岷山被点破了困境倒也不恼,反而笑起来:“薛世子说的是。所以薛世子来这一趟,是为了帮周某解决这烦忧?”

薛扶光认认真真问道:“当初定风寨诸人是在天灾人祸时,无可奈何上山聚众为匪。虽为匪,可道义仍在,良心仍在。周寨主认为我大哥如何?这寨中的好汉又如何看待我大哥所为?”

周岷山坐的端正许多,沉声道:“薛将军抵御外敌,体恤士兵,以身作则,乃靖国一方战神,我等自然敬仰。”

薛扶光知道会是这样多结果。

他大哥的为人,整个靖国,但凡少有明断之能的人便会敬他慕他,无一不称赞。

薛扶光不动声色,又问:“所以,周寨主以为,成为与我大哥同样之人,抵御外敌,受百姓敬仰,如何?”

周岷山冷笑:“薛世子是想说服我带着兄弟为朝廷卖命?丰文华固然可恶,但还不到让我卖身朝廷的地步。”

薛扶光点头:“嗯,那若不是卖身给朝廷呢?”

周岷山一时间没能理解薛扶光话里的意思,待读懂其中意味后,悚然一惊,竟觉得炸出一身冷汗。

他属实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他能一手掐死的少年胆子这样大!

这是要与皇帝抢人,收做私兵啊!?

薛鸿文手中握有兵权,归于薛鸿文麾下与给朝廷卖命本质没有差别。

若薛扶光要收私兵,他们便不能编入薛鸿文的军队中。

薛扶光有用人的地方不去问薛将军要,而是豢养自己的私兵,能做什么呢?

自古以来,豢养私兵者,造反嫌疑最大。

薛扶光要造反!

而此刻,当着一个山匪首领,堂而皇之说出这番话后,他还面不改色,仿佛自己只是开了一个稀松平常的玩笑。

这消息需要消化的时间。

薛扶光道:“劳烦周寨主准备纸笔,我写信,再由您遣人送给我大哥。”

周岷山点点头:“行。薛世子说的事,明日之前,周某会给个答复。”

那小丫头不一会儿端来饭菜,薛扶光胃口不佳,吃下一点后又仰头灌下大碗药,起身去隔壁房间看慕见书。

慕见书的情形远要比他凄惨得多。

薛扶光全身最大的伤口,也不过胳膊上那道刀伤。

而慕见书本就负伤无数,而后更是被一箭贯穿了胸口。但凡那箭羽再稍微左偏一点点,慕见书必死无疑。

他上半身数处裹着厚厚的布帛,浓郁呛人的药味将人泡在其中。

大约是血液流的所剩无几,不仅脸色是青白的,连手指都隐隐透着青白。

薛扶光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虚弱却平稳的脉搏,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回实处。

他偏头询问跟来的小丫头:“姑娘,劳烦弄一碗糖水来,我喂给他。”

“我叫芽儿,公子叫我芽儿就好。稍等,我一会就回来。”她眯着眼睛,笑容露出,脚步欢快的出门。

薛扶光捏着慕见书的下巴,一勺一勺将糖水喂进他口中后,写完信交给周岷山。

……

搜山毫无结果。

他们仅仅在宣山北找到了从山坡上摔落的血迹。

在薛鸿文预备强行攻打定风寨,找到薛扶光下落前,一封信被司巡抚的门房送入他手中。

他拆开信件,确定是薛扶光的字迹,才缓缓松口气。

但对于薛扶光在信上所言,眼神深沉许多。

看完信,他将其烧成灰烬,派身侧亲卫去寻门房来问话。

“信是谁给你的?”

门房:“回禀大人,是街角那家的店小二送来的。”

亲卫立刻拱手:“属下这便去将人带回来。”他叫上门房,“劳烦一道,去认个人。”

定风寨到底是定州的地头蛇,薛鸿文也未能摸到送信人到底是谁。

夜间,司巡抚想要举办夜宴,为薛鸿文、杜如安等官员接风洗尘,被薛鸿文面无表情一句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