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也没做声,而是掩住自己惊讶的神情,垂首喝茶。

皇后冷冷望着屏风前的人:“杜大人胆子好大,竟敢偷入后宫,可知这是死罪?”

杜如安微微一笑:“娘娘知晓微臣冒了如此大的风险只为助娘娘一臂之力便好,日后想必娘娘也不会薄待微臣。”

他没有同皇后绕圈子太久。

皇后一门心思想着为太子报仇,他也好不了哪里去。

他几乎立刻现在就想让六皇子死。

他从袖笼中抽出一卷宣纸,双手呈上:“娘娘不妨过目,便知微臣来的值不值,可不可信。”

皇后摆手让身侧的宫女去将那份不知道写了什么都纸张拿上来,给她看。

那一沓纸颇厚,粗略望去有十数张。

皇后拿在手中翻看,殿中便在纸张细微摩擦声中安静无比。

柳夫人微微抬眼打量杜如安。

便见他神情笃定,好似皇后虽然还未说话,他已经预料到了最后的结果。

而他嘴角带着笑容,像位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实则笑容分外冷淡,唯独眼中流露出几分暗沉的急切恨意。

这恨意自然不是对皇后,又或者是她的,那唯一的便是他今日来的目的六皇子。

她不禁好奇,六皇子是做了什么才将这位皇帝都分外看中的青年俊才惹怒至此。

这算什么,哪怕太子死了,也有天助她柳家么?

皇后道脸色随着纸张一页页翻过,几度变化。

到了后来,连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该要摆什么表情。

按理来说,她应该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该让杜如安看出那么多,也该更谨慎些,仔细考虑后再选择信杜如安几分。

可手中的纸张重逾千斤。

她举起后便放不下了,因为害怕没有再一次拿起来的机会。

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想立刻印入脑海中。

皇后道嘴唇微微哆嗦着,只有离她近的人才能看见。

杜如安隔得远一些,但窥觑着皇后的神色,他便知道自己没有打错注意。

皇后手中的官员名单与入手罪名,是他在朝中为官这么多年累计下的信息,若是放出去能让不少官员慑于此,而听从他的命令。

何况不仅如此,他还写清楚了要拉这些官员下马,最适合从哪一人的微小罪名入手,由此拉下一串人。

想必以皇后与柳家现在的力量,十分需要这种东西。

皇后看完后,深深吸入口凉气,强迫自己神志清明一些,方才开口:“本宫想知道,杜大人为何肯帮本宫与柳家。以本宫知道的,杜大人与太子可没有什么交情可言。”

杜如安眉眼沉沉:“与太子殿下有没有交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微臣与柳殿下有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句老话娘娘应该很明白。”

皇后压着自己最后理智线,追问:“什么仇?”

皇后也不是傻子。

柳家与太子党眼下陷入颓势,当初可是如日中天。

于是杜如安真假参半道:“微臣与修锦是旧识。六皇子害他性命,微臣无论如何都是要帮他报这深仇大恨。何况太子殿下身陨,日后若是六皇子独大,微臣从前的行径便会被他看做打压。即便陛下信重庇佑,可六皇子若是成为储君,微臣总有一日会落入他手中。”

“微臣不喜有那一日。”

皇后定定望着他:“杜大人记住今日说的。”

杜如安颔首:“微臣自然记得。娘娘为太子殿下心痛,也一心想要护住母家,应当能理解微臣心情一二。微臣也有父母与妹妹,不希望他们将来落入悲惨境地,自己却无能为力。”

皇后将那沓纸压在桌面上,一手覆在其上。

“杜大人可有详细计策?”杜如安的脑子,皇后很是愿意信一信。

杜如安道:“如今陛下的子嗣中,唯有六皇子能够处理政事。仅剩下年纪较大的十二皇子又是惠妃亲手养大,与六皇子感情甚笃,不会同他争夺。六皇子一家独大,对储君之位势在必得。”

“而陛下受了太子殿下一事的打击,哪怕对六皇子心有怀疑,怕是也会压下这份疑虑,将六皇子送上储君之位。”

皇后道太阳穴又突突跳起来,只要想到日后六皇子走在宫中,被那些宫人唤作“太子殿下”的模样,她便心如刀绞,怒火上涌。

她的儿子才是太子殿下,是嫡长子。如何让一个杀兄的次子夺走她儿子的位置?

她绝对不允许。

杜如安继续道:“眼下六皇子局势一片大好,便不会再如之前那般着急。他心中笃定没有人再能与他争夺皇位。娘娘要做的,便是让他不要那般悠闲与笃定,要让他变得急躁,觉得陛下极可能心中对他有了意见,不愿意立他为储君。”

皇后抬手打断他的话:“杜大人既然对陛下心思如此了解,便该知道,陛下的心思不是本宫能左右的。”若是她与皇帝又感情便罢了。

可惜,她与皇帝虽然是少年夫妻,却是完完全全的家族联姻。当初皇帝靠着柳家扶持上位,之后一心便想要削弱她母族。是她手腕果决,一力护持着柳家安稳走到如今。

皇帝对她有五分的敬重,余下的便是碍于她是太子之母,皇后之尊。

太子已死,她这个皇后之尊便没那般好用了。

杜如安道:“娘娘不能动摇陛下的心思有什么妨碍?”他笑容温和,低声道,“娘娘只需要让惠妃娘娘与六皇子相信,您能动摇陛下的心思便好。您要让惠妃娘娘有紧迫感,让他们觉得若是再等下去,陛下的心思便会出现他们不可预料的变化。”

“由此,让他们为储君之位再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