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一家今天一大早去了摘花。
满园的话如今开得是正好,十分灿烂,冷潇剪下那些开到极致的花,插在瓶子里头,这样绽放的状态,顶多只能持续两天。
南宫翼天问道:“为什么不剪那些将开未开的,那些才能放得久。”
“它们正要含苞待放,理当艳压枝头,这些都璀璨过了,且马上就凋谢,还是不要让它们凋谢在枝头上,剪下带回去,我们还能继续观赏。”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南宫翼天摘下一朵牡丹,簪在她的发髻上,牡丹富丽堂皇之色,给她也增添了几分富贵意态。
“娘,你好好看啊。”斯年跑过来,抱着她的腿抬头看,“我也要簪花。”
“羞不羞?”南宫翼天刮了他鼻子一下,“哪里有男子簪花的?”
“为什么男子不能簪花呢?好看的人人都喜欢。”斯年过去找天恩,“哥哥,你给我簪花。”
天恩皱了一下眉头,“女子簪花才好看,暂时男儿郎,理应配剑。”
“哦。”斯年听哥哥的话,当即表示赞同,“那我们以后练武,出入都像侍卫那样佩剑。”
南宫翼天咦了一声,失笑对冷潇道:“这小子,我说的不听,却听哥哥的话。”
“他以哥哥为榜样。”冷潇也笑着说,这倒是好事,起码哥哥能管束他。
只不过,当弟弟妹妹都以哥哥为榜样的时候,哥哥就要学好了,回头要跟天恩好好说说道理。
“有了哥哥,爹爹都不要了,忘恩负义的小东西。”南宫翼天把手放在冷潇的肚子上,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以后可不能像二哥那样啊,要听爹爹和娘亲的话。”
肚子里的孩子,撑了一下小脚回应,南宫翼天呼了一声,“还真听得懂啊。”
斯年和天恩急忙跑过来,也说要摸肚子,跟肚子里的弟弟或者妹妹说话。
冷潇被迫坐在凉亭里,让孩子们靠在身前,与未出生的孩子来一场隔肚皮的谈话。
南宫翼天见状,笑着走开了。
今天闵府已经派了闵翰墨过来问情况,他没让闵翰墨走,先安顿下来,但是尽量不让他去见三夫人。
方才卫大人过来说,三夫人已经起了,也已经用过了午膳。
他过去跟她说说话吧,或许一些过来人的经验,能让她明白到,困于过往只会伤害自己的亲人。
三夫人没想到太子会亲自过来,虽然她如今藏起自己的心,但是,对于天家的威严,还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敬畏感。
在他面前,无法维持那伪装的面容,态度恭谨之下,就流露出更多的慌乱了。
她知道是太子为她复仇了,就算她在任何人面前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可在恩人的面前,在天家权威面前,她还是跪下叩谢恩典。
南宫翼天温和地道:“起来吧,私下就不必多礼,在这里,你是冷潇的舅妈,也是我的舅妈,都是一家人。”
三夫人慢慢起身,轻轻地叹气,却也什么都没说。
南宫翼天让她坐下,道:“今日我过来,是想跟你说点话,是我自己经历过的。”
第659章 他的剖白
三夫人显得有些不安,虽然不知道殿下会说什么,但想必也是劝她的。
南宫翼天等她坐下,才缓缓地道:“如今说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这件事情闵家人也知晓的,想必舅妈也听过。那会儿,冷潇为我治好双腿,便离开了翼王府,我醒来之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她与冷镇桓同归于尽了。”
“当时我第一个反应,就是想笑,竟然是想笑,太荒诞了,觉得眼前所见所听一切都不是现实,但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之后,那种痛在心底一寸寸在心底蔓延,遮蔽了所有光芒,扼杀了所有的希望,之前所幻想种种未来,被这消息冲得崩溃,摧枯拉朽一般,什么都没剩下,心是空的,人是空的。”
“之后,便不再在乎尘世间的种种,生也好,死也罢,仿佛都一点不重要了,日子一天叠着一天地过,四季变换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吃什么,喝什么,都浑不在乎,终日念着那人,看了许多神鬼的书,想着她若能化作蝴蝶,化作虫子出现在我面前,叫我认出她来,那对我来说也是极大的安慰,可惜,整整三年我都寻到她任何的踪迹。”
“我无数次地想,如果她能回来,我愿意付出天大的代价,不惜一切,只求再见她一面,哪怕一面也好啊。”
“一年前,她回来了,她没死,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你不能想象我有多激动,多高兴,像是梦一般,甚至我现在我看着她,都觉得是在一场美梦里,她能回来,我便能什么都不在乎,只求她活着,只求她在我身边。”
“而我相信,我这份经历,三舅也经历过,那样死寂的人生里,还有什么比至亲至爱的人回到身边来更重要?冷潇背负着弑父的骂名,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是幸运的,只是不知道三舅是否有我这么幸运。”
南宫翼天说完,三夫人已经泪流满面。
她哭得不能自拟,心头的委屈,苦难,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南宫翼天看着她这般痛哭的模样,没有安慰,只是想起了三年来,在东兴府的冷潇,是否也这么哭过?
希望是没有的。
南宫翼天离开了,有些痛苦是需要自己消化的,等她哭完,希望她能够明白到,什么才是最重要,什么才是该珍视的。
走到门口,他回头说了一句,“如果你没有回到自己亲人的身边,那么其实那场伤害还在继续,没有停止过,即便害你的人已经死了,你和三舅他们依旧要承受这种摧心折磨,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他大步离开。
出了院子,便见冷潇依偎在墙后,她泪水湿透眼底,定定地看着他。
他伸手,她投入他的怀中,无声哭着。
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到了。
知道他那三年过得苦,回来也见过,但是听他心底的剖白,还是特别的难受。
那三年,是一分钟一分钟地熬过来的。
其实,和如今三舅不一样的是,三舅的等待是带着希望的,他那时候,没有一点的希望。
“都过去了,媳妇,以后都会好的。”南宫翼天抱着她,轻轻地扫着后背,声音有些哽咽,那段日子想起来,都觉得锥心刺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