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ry 愣了一下,牙齿太白了,白的有点晃眼,眼睛太蓝了,蓝的像这沙漠里不该出现的湖水。

“哦,医疗站里来了些维他命,我想你们应该用得到。”年轻医生把药盒递过去,“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Draco 惊喜地接过药盒打开,他知道这些东西在沙漠这样的地方是多么的重要,“维他命!?他们怎么搞到这些东西的?太好了!谢谢你!”

“记得和大家分!”Harry 半开玩笑的提醒。

“我当然不会分,听说那几个爱尔兰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烟丝,我可以拿这个和他们换。”Draco 把药盒夹在胳膊下,掀开帐篷帘走了进去,在屋子里四处张望假装寻找安全的藏匿之所。

“维他命吃多了是会中毒的!”Harry 没想到这家伙真的想独吞,跟进去就要抢药盒。

“知道啦,医生,知道啦,”Draco 笑着顺势坐下,一双穿着皮靴的长腿搭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药盒,满脸狡黠,“一英磅一片,行了吧?”

“原来 Malfoy 侯爵家的财产都是靠这样的暴利生意攒下的。”Harry 在 Draco 对面坐下,也把腿搭在桌子上,有点鄙视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皮靴。

旁边的人厚颜无耻地笑了几声,把药盒放在桌子上:“我带你去看看我儿子吧!”

Draco Malfoy 的儿子是架叫做“雄鹿”的喷火式战斗机。

“怎么样,帅吧?!”Draco 抚摸着土黄色的机身,一脸骄傲地看着 Harry。

只要是男人,就都必须承认,对于这种即粗暴又精密的杀伤性武器,他们毫无抵抗力。Harry 虽然自诩治病救人,可是看见眼前的战斗机,还是会觉得身体里的血液有点沸腾,不由得往前靠近了几步。

Draco 再熟悉不过 Harry 眼神里的内容,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战斗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甚至更浓烈,他抓起那只有点凉的右手扶在机身上:“他叫雄鹿。”

掌下的坚硬的金属透过有着轻微颗粒感的涂漆传来带着温热的沉重,机油味道混着干燥的沙土窜入 Harry 的鼻腔,工业时代的野蛮,原始欲望的文明。

“为什么叫雄鹿?”Harry 的手被 Draco 牵着扶上机翼上的鹿角。

“从小就喜欢这种动物,”金发男人的手有些粗糙,扣在 Harry 的指间,“总觉得它能保护我。”

“任务,明天,就开始了?”Harry 听到“保护”这个词,心中一颤。

“嗯,”Draco 把手指扣得紧了些,他没放过刚刚问话尾音中轻微的上扬,“医生,有没有要叮嘱我的?”

“按时吃药?”耳边的灼热不是夏风。

“嗯。”冰冷的指节有点抖。

“按时吃饭?”睫毛扫过后颈的发茬。

“嗯。”喉结的弧线动了一下。

“还有,”Harry 顿了顿,转过身,盯着身前人的眼睛,轻轻一笑,抬手拍拍那挺结实的肩膀,“还有,Malfoy 少校,据说你的休假快到了,所以你要活着回来。”说着从架在自己两侧的手臂下弯腰出去,伸手弹了一下机身前方的螺旋桨,“休假过去,说不定还能再多一个儿子。”

Draco 双手还架在机身上,看着黄沙中渐行渐远的身形,低头笑出声。

接下来的几个月让 Harry 想起他在东线时流传甚广的那句话,那句在一百四十年来最寒冷的冬天,支撑着所有苏联士兵坚守下去的话:“俄罗斯虽大,但我们已无路可退,我们身后就是莫斯科。”

之前的莫斯科如是,如今的阿拉曼防线亦如是。

坦克,装甲车,战斗机,轰炸机,源源不断的军需被送往前线,只为守住亚历山大港,奥金莱克这位总指挥官没能让盟军前进,但总算是没有后退。八月份蒙哥马利接管帅印,命令所有残部严防死守,等候援军到来。

九月初,所有部队终于整合,全军大举推进。

为方便伤员转移运输,Harry 驻扎的战地医院位于最靠近前线的基德尼山脊,成百上千的伤员被运至此处,在这里接受治疗或者转至大后方。护士和其他的医疗人员惊讶地发现,无论工作多么忙碌,这位从东线下来的医生都会逐一检查送过来的伤员,甚至在做了连续几个通宵的手术后,这位医生还是照例亲手处理每一位叫得上来名字或交不上了名字的伤员。

从七月到现在,将近四个月过去, Draco 每个星期例行公事地寄来一封信,信的内容再简单不过,只有一句话,“我还活着。”没有开头,没有落款,没有要求回信,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Harry 没有回信,可是还是把每一封来信都收了起来,绑成一打,放在军需包最下层。

他们说,在阿尔及利亚的空军每三架飞机就会被炸毁一架,他们说,轴心国在沙漠中遍布雷场,只能靠空军攻击推进战线,他们说,有位空军少校,已经出击了三百多次。炸毁了二十多架敌机,是目前成绩最好的王牌飞行员。

十一月四日,英军第1,第7,第10装甲师穿越德军防线,轴心国全面溃败,盟军终于迎来了捷报。

战地医院奉命随军向前推进,开拔前一日,Harry 收到 Draco 托人带过来的信。这次的内容也丰富了一些,他骄傲地告诉 Harry,人们都叫他非洲战场上的雄鹰。他还说,他们122中队的驻扎地离战地医院很近。

Harry 摩挲着那封被写在一张破损宣传单上的信,放进了胸前的口袋。

第9章

June 1, 1944, Thursday

Dear Harry,

今天的天气不错,我们运气也不错。那些德国人似乎还没想好我们到底要在哪里登陆,高射炮和战斗机还不算多,所以我们大部分人都活着回来了,至少我们中队只少了两架飓风。

听说你们那边天气不是很好,你最好能找个建筑物架好那些医疗帐篷,否则你们只能靠雨水来给伤员冲洗伤口了。

他们还说你们那边有不少建筑物可以找制高点,你知道法国人,喜欢把建筑物排的挤在一起,希望他们能带够狙击手。

不过,如果他们没有带够狙击手,Harry,我劝你还说不要自告奋勇了。毕竟随便找个打枪准的都可以凑合狙击手,可是随便一个会杀人的却不能当医生啊。再说,你要是再和别人僵持三天,我觉得不会再有一个像我这么聪明的人给你打掩护了。

今天晚上我们吃的茄汁焗豆和黑布丁,厨师一定是苏格兰人,黑布丁做的很不错。

哦,还有,我们这里还有个红军,昨天晚上回来之后我们俩还用口琴吹了你上次教我的那个红军歌,他又喝醉了,不知道说了什么,还哭了,大概是想家了。

卷烟纸被别人借走了几张写信去了,剩的不多了,先写到这里吧。

Let there be peace,

Draco

盟军留下几个步兵旅朝突尼斯继续推进,Draco 的122中队在离开罗不远的一片山丘地带驻扎。其实医疗分队比其他部队归营较晚是正常事,毕竟拖家带口一群伤员。所以 Draco 也没奢望又有人能抱着个药盒在他帐篷门口等着,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等他的是这么一个消息。

护送医疗中队回来的步兵小分队为了抄近路回营误入沙漠中一片废弃的沙堡,遭遇到德军残兵围剿,疲惫不堪的士兵拖着伤兵还有手无寸铁的医疗人员拼死杀出重围,谁知沙堡之中竟然还埋伏着一个狙击手,枪法极准,一群人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他是个医生!怎么能做狙击手?!”Draco 努力抑制住抢一架轰炸机炸平那片沙堡的冲动,给他的教父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