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划婚礼从来都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从季节,到场地,到礼服,到婚宴,到宾客,到请柬,甚至到大花旁边的配花,都要一件一件的选。

首先,季节,夏天阳光很好,可是太热,俩人又不是天主教徒,不能在教堂里窝着,最好是室外,可是八月酷暑,除了去澳大利亚过冬,哪里估计都要有救护车陪同整场婚礼。

场地,Malfoy 家虽然房产不少,花园也都大,可是毕竟这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了,总要选个新鲜的地方不是?

然后是礼服,哦,上帝啊,礼服。这俩人年轻的时候长得好看,也都知道自己好看,老了更是俩帅老头,也更是知道自己是帅老头,再加上其中一个从不会吃饭就会穿礼服,从长度到款式到几个扣子几个褶,从针脚到线头到布料,连羊毛都要分清是新西兰东部还是西部,南边还是北边的。几个裁缝凑一起本来想狠赚一笔,却都吐血而归。

婚宴,虽然两个人谁也做不出来一顿正常人能吃的下去的饭,可是挡不住两个人嘴刁,还特别会吃。二十天和二十四天的熟成牛肉都能吃出来,更何况是蛋糕里放的是香草香精而不是香草籽。

宾客,起初的打算是请几个亲近的朋友和亲属。朋友自是不必说,医生和记者都不是缺朋友的职业,再加上 Albus 的无国界医生组织更是分散遍全世界各个角落,光是朋友一个单子就让两个人觉得是在读黄页。然后就是亲属,Albus 家还稍微好一点,虽然母亲家那边人丁兴旺,不过父亲这边就一个哥哥,一张纸也就勉强装下了。Scorpius 家这边就非常非常的复杂了,巨大的家族,从世袭贵族到流亡王室,就是一辈子都没见过面的人一查家谱竟然都是排的上号的人物,Scorpius 本来想干脆就不要请了,就让几个近亲支系的过来算了,结果作为族长却被其他人一通臭骂,差点家规处置。再加上爱热闹的 Cepheus 看见宾客已经这么多了,干脆趁火打劫,把前女友们挑挑拣拣挤了两桌也放了上去。

请柬,基佬发请柬,最怕的就是让人说“哦,好基佬哦!”传统颜色不能用,不传统颜色也不能用,纵然 Malfoy 侯爵艺术鉴赏水平极高,还是被请柬难到觉得要变成了色盲。

花,花...Albus 觉得自己再这么挑下去,就是不花粉过敏也花粉过敏了。这婚礼上的花一般都是给新娘看的,他们俩大男人,真的对花没什么要求,而且竟然花还有语,所谓花语?为什么?牡丹花,芍药花,月季花有区别吗?还有,为什么我们要按照拉丁文选花,什么是草本,什么是木本?Scorpius,我们用树苗或者盆栽吧,绿油油的多好看啊。

虽然如此艰辛,但说要结的婚,流着泪也要结完。于是在雇了一个又一个的婚礼策划师,扔了一套又一套的礼服,倒了一盘又一盘的食物之后,婚礼终于如期举行了。

夏末的德国黑森凉爽,温和,莱茵河静静流过依山傍水的郊外小镇,郁郁树林之间藏着淡灰色的古老城堡。

圆桌顺着花丛蜿蜒排开,纯白色的蝴蝶兰逸逸婷婷,压着暗纹的白色卡片上用黑字写着婚礼主角的名字。绿地尽头,两个身着笔挺黑色西装的男子将刻着二人名字的指环套上了互相的左手无名指。

他们说,“我愿意。”

愿意追随,无论天涯,无论海角;愿意拥有,无论贫穷,无论富有;愿意珍惜,无论离别,无论相聚;愿意守护,无论坎坷,无论平淡。

以你之姓,冠我之名。

我愿意。

3. 秋

Albus 晕过去的时候 Scorpius 就在旁边,哪儿都没让这人碰一下地,直接抱起来放上车就去医院了。

医生护士们看着这个腰背笔挺的老头抱着他们七十多岁的退休老院长冲进急诊室的时候,全都惊呆了。

情况其实很危险,不过送进医院及时,抢救也及时,老院长很快就脱离了危险,推进病房就等着醒。几个医生看着一直坐在床边那人连眼都不肯眨,只好拍拍坐在一旁年轻人的肩膀,示意他出来讨论手术计划。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Albus 就说自己后背有点疼,当时 Scorpius 以为又是晚上睡觉没躺好,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还是隐约觉得那人说的时候表情有点不对劲。午饭过后,Albus 说要去花园里找找那些红了的枫叶有没有整齐的,他本来正在整理酒柜,想起来早上听见的话,就跟了出去。刚一出后门,人就载进了自己怀里。

其实两个人都这么大岁数了,生生死死的事情都经历过,也都谈过,一个走了,另一个跟着去就是了,不孤单,也不伤怀,只是有点可惜。可惜下辈子的事情实在是没把握,不知道要怎样的寻寻觅觅才能再遇到。毕竟一生那么短,不是怕没那个勇气,是怕没那个运气。

“Millward 医生说最好做手术,”Cepheus 轻轻关上门,坐在父亲旁边,低声说,“他们说爸爸身体机能很好,我们可以考虑做心脏搭桥手术。”

“嗯,”Scorpius 点点头,“是我们签字还是等他醒了签字?”

“啊,你是合法配偶,可以签字。”Cepheus 没想到父亲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你要不要和医生去谈谈?”

费了半天劲把俩人名字签在一张纸上,就是为了这时候有用,光明正大地托付性命。

“你不是和医生谈过了吗?”Scorpius 继续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你爸爸心绞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后背疼还告诉我是晚上睡觉没躺好,其实他是个医生,自己肯定知道。”

只是不舍得让他害怕罢了。

手术前一天,Cepheus 带着新婚妻子和刚两个月大的儿子来到医院,一进病房就听见自己俩爹在吵架。

“哦,天啊,Scorpius,你二表姐家搬去了加拿大不是美国,他们的感恩节是这个月,不是下个月。”

“我真的不想去见那个老太太,你知道她有多啰嗦。我可不可以当做我记错了时间不去找他们?”

“不可以,Scorpius。”Albus 嘴里正在吃着什么东西,“嗯,你记得那年暑假 Cepheus 在蒙特利尔喝醉了把人家市政厅上面的国旗拔了换上了英国国旗...那次,她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啊...哦,Cepheus,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哦, 还有,Sandra 和 Castor,你们也来了!”

“爸爸,父亲,你们好吗?”Cepheus 对听到刚刚自己的黑历史感到很无奈,“爸爸,你感觉怎么样?”

“Albus,Scorpius,你们好吗?”Cepheus 的妻子弯下腰和两位老人碰了下脸颊。

“还不错,哦,看看小 Castor!”Albus 愉悦地看着那个可爱的小男婴,推开 Scorpius 递过来的水果盘,“和 Ceph 长得多像。”

黑发小男婴在妈妈怀里咿咿呀呀地朝 Albus 伸过手去,咯咯咯地笑着,被 Scorpius 一把抱走。

“哦,对不起, Castor,我现在不能抱你。”Albus 指了指贴了自己满身的监测器,“和 Scorpius 爷爷去玩吧。”

几个人看着 Scorpius 把小男婴逗得不停地笑,秉承爸爸的优良传统,糊了自己爷爷一脸的口水。

“你带他出去走走吧,你也在这里坐快一天了,出去透透气吧?”Albus 看着面前人把小男婴在怀里轻轻地悠着。

“Sandra,不如你陪父亲出去吧,我在这里陪爸爸。”Cepheus 对一旁的年轻女人说道。

Scorpius 回头看了眼 Albus,见人冲他笑着点点头,他也点点头,抱着 Castor 和漂亮的黑发女人一起走出了病房。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爸爸?”Cepheus 拿过一旁的水果盘,递给 Albus。

“还不错,”Albus 摆了摆手,侧眼看了下旁边监视器上的数据,“指标也都正常。”

“明天的主刀医生是 James 叔叔的学生不是吗?”Cepheus 放下手中的水果盘,“James 叔叔说他很不错。”

“嗯,我记得那个孩子,”Albus 点点头,“很聪明,很认真。”

“父亲这几天还好吗?他每天都在这里吗?”Cepheus 看着病房里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

“是啊,这几天把他辛苦坏了,”Albus 叹了口气,“我跟他说有护理人员就够了,他就是不相信人家。”

“明天做完手术就好了,”Cepheus 握了握爸爸的手,“我把公司里的事情都交代了,明天开始我过来。”

“其实护理人员真的就够了,不用你们。”Albus 看着儿子笑了笑,“再说,明天做完手术才事情多呢,又要醒麻药,恢复过程也很长,我也不年轻了....”

“哦爸爸,”Cepheus 抱了一下 Albus 的肩膀,他知道,即使爸爸知道手术风险不大,可还是会紧张,“你不是说这个手术成功率非常高嘛,而且医生都说了你身体机能都很好,没事的。”

“嗯,”Albus 点点头,拍了下儿子的手,侧眼看了下窗外,地上的秋叶让落日的余晖映的金黄,几只麻雀落在上面,又一起叽叽喳喳地飞走,“你父亲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