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一开始的想法是,整个故事的矛盾都在他们四个身上,没有曾经的融洽也就没有未来的崩裂。夷吾山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是一段如同凝固一般的美好时光,几无起伏,直至后来命运被猝然改变。嗨害,也许是有那种既快乐又节奏的写法的,只不过我没抓住,第一次写,就当吸取教训为下一部作品蓄力吧,非常感谢大家有耐心看到这里。
……话说真的有人看吗?
7 ? 学书学剑学棋子
◎剑只是一人敌,棋却是万人敌。◎
冯赆忙问道:“怎么样?”
归石不说话,绕着他走了两圈,眼神从惊悚,到质疑,到古怪。手指数度抬起放下,似乎想指他,又不敢指出来。
冯赆不耐烦:“到底怎么样啊?”
归石用力地盯着他的脸,好像要盯出窟窿来,好半晌,见冯赆仍如往常一般心无城府地回瞪自己,归石终于镇定下来。
他干咳一声,脸上重新摆出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你资质奇差,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上次给一个痴呆儿摸骨,人家都要比你结实得多。”
冯赆嘴角阵阵抽搐。
脑子一转,自动把归石这番话当成了他对自己的报复:几日前,师尊盛赞了归石的书法,归石待要谦恭几句,冯赆却冷不丁地嘲笑道:“狸猫占虎床,得志便猖狂。”归石头上绷起青筋,立时追揍四弟而去。后果无疑是双双受到了大哥的斥责。
他俩一向互相嘴贱,这很正常。
冯赆忍了又忍,没忍住,惯常讥讽道:“我看你果真是小人长戚戚。”
归石上上下下打量他,很快便移开视线,鼻子冷哼一声,嘴巴依然是硬的:“我算是白期待了,你身子弱,熬不住,练武想都不要想了。况且我学的是杀人术,出剑要快要狠,不是公羊师尊进行晨练时,那种你一半我一半的养生路数。战场自有我们这些军人去冲杀,你就乖乖写你的奸臣奏章,再偷偷堆砌一座黄金台,也没什么不好。”
冯赆冷笑:“倘我最大的作为是在后方嚼舌根,必然要参你一本目无尊上拥兵自重。”
归石怒得双手奋爪:“你!”
他刚要跟往常那样收拾冯赆,却不知为何猛地刹住了动作。
冯赆奇怪地瞟了二哥一眼,心里猜疑二哥怎么转了性子,但这不影响他持续攻击,对着归石歹恶地笑了起来:“你是怕我强过了你,你就显得太窝囊了吧!”
归石啐了一啐,也学着师尊的招牌动作,手里书卷一下敲在冯赆脑袋上,只是力气比师尊少许多。
“说一句你顶十句,你要实在咽不下,明儿跟我一块习字养蓄剑意吧,书法剑术乃是同源同理,你造就一身气势,说不定可以唬唬外人。”
他敲过之后,对上冯赆充满怨怒的眼神,自觉出了一口恶气,嘴角异常凌厉地勾了起来,“当然,你是唬不了我的,保不准还得藏在我身后吭哧吭哧写你那份奸臣奏章。”
令人难以置信,归石倨傲如一棵孤松,从来居高临下看,偏偏写得一手雍容正楷,丝毫不沾本人的轻佻狂放之气。
他书写时,态度便浑然一变,一笔一画,法度端严,不以重心欹侧取势,不以左紧右松取妍。
点如坠石,钩如屈金,神完气足,浏漓顿挫,满纸似有剑戟弓戈相缭。
归石一本正经地教诲:“其心光明正大,踈畅洞达,磊磊落落而不可揜者,其见于功业文章,下至字画之微,盖可以望之而得其为人。”
表面一本正经,其实心里暗暗为自己能把这番教诲一字不差地背出来感到得意,眼角眉梢都偷偷扬了起来。
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
人如其字,字如其人,都讲究一个“正”字。
可惜冯赆见识他这一手绝活以后,默了一默,嫌弃说道:“楷书从小写到大,我早就写腻烦了,我要写行书,你教我行书的写法。”
又补充一句,“要行草,不要行楷。”
五体皆通最精楷书的归石深深呼吸,一巴掌拍在案面的纸上:“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写吧,祖宗!”
冯赆着迷于此道,日写继夜写,偏偏不肯规规矩矩写到纸上,而是热衷于在北院四壁、学子衣帛、甚至是师尊茶器上留下大作。归石惟恐他到外面乱写又惹是非,于是匀出闲工夫,拿了许多空白直幅一律高高悬吊竹上,同时唆使四弟,有本事往高处写去,少嚯嚯别人。
在竹林南边,竹子长得高,节子也长,又翠又密,真是所谓修竹。冯赆皱着眉说上不去,归石就很嚣张、很用心地把四弟架到肩上,靠近那些修竹,令四弟得以遗下天真烂然的笔墨。
那些字幅逐渐成了书院一景,大哥和三哥时常去看视,拈着字幅来查察是否有了长进,再温和地勉励些“再接再厉”的话头。
无奈作为他的习字先生,归石始终不予肯定。
他的评价是:“给元宝爪子沾点墨,元宝的横撇竖捺都写得比你好。”
元宝是山下一家酒店养的一条黑鼻子白狗。
冯赆实在被他的奚落和挖苦弄得恼火了:“元宝写得比我好,你敢叫它上山来参加师尊的考试么?!”
他在字幅上画了个大大的墨叉,从归石脖子上爬下来,“我不想学你写正楷而已,我要是写正楷,风头必然盖过你!”
冯赆赌气地在案上铺开一张上等宣纸,聚其精,凝其神,全力模仿了一行归石的字“萤烛希日月之光”。
午后课余,冯赆将这一张“萤烛希日月之光”跟另一张归石写的“铅刀有干将之志”都一齐交给了师尊,眼睛眨得亮晶晶,却道:“二哥有幅字要请师尊考评一番!”
归石抱臂站立一旁,猜到他的用意,不说话,只是冷笑。
冯赆自以为练书够长久够娴熟了,并且他模仿一向很有天分,这样一幅上下句对接,笔迹毫无二致的字纸,师尊未必瞧得出来,只要师尊夸一句好,二哥便无法摆出那副妄自尊大的架势了!他再权威能权威得过师尊么?
不料师尊瞟了眼第一张,都不动手翻翻第二张,即时大惊失色起来:“这是子修的字?子修怎么会大退步?子修,你遭到什么丧失斗志的事情了么?”
归石哈一声笑了。
冯赆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回竹林的路上,冯赆边走边盯着那两张宣纸,忍耐着怒气翻腾的小模样。
归石跟上去,叼了根草,横着眉毛道:“说你你又不听,非要自取其辱。你练书时间短,空有字形,没有精气神意,怎么有胆量舞到师尊面前去的?”
害得他被师尊留下来做了半天心灵辅导。
冯赆的脸皮薄,恼怒时透着一层红晕,闻言,险些把牙齿挫得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