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琬故弄玄虚道?:“对,但也不全对。成?王殿下可知?秦穆尝用此策霸西戎,中行说亦曾劝说单于以此对付汉朝?”
谢玄翊道?:“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当时……”
说到此处,他猛然意识到说漏了嘴,改口道?:“只是我当时看?这篇文章时也没有想太多,还请三?嫂赐教。”
孟琬看?到他向自己做了一个揖,也回了一个礼,这才继续道?:“北壬与匈奴虽皆为异族,然其性习、文化、政治皆有异同,故不可一概而论。匈奴崇武,以力为尊;北壬渐染汉风,则更重文治。”
“北壬之君,深知?边境贸易之重,冀与大齐互通有无,共谋利益。故遣使臣,携带珍宝前往国朝,以示友善。双方互市,各取所需,大齐之丝绸、谷物,北壬之皮革、药材,皆可交易。此乃互利共赢之策,可使两国人?民皆受其利。”
”是以,以武力镇压匈奴之乱,固为上策;然对于北壬,怀柔之策或更为适宜。怀柔之道?,非苟且偷安,乃以德化人?,以仁治国。此策可收长治久安之效,使北壬归心,边疆永宁。”
皇帝听罢许久没有作?声,孟琬心中正忐忑,却听他忽地笑?出声来?,夸赞道?:“相王妃真不愧是晏善渊的好学生啊!”
孟琬听这语气是在真心夸赞,遂作?出十分谦卑的模样,福身道?:“父皇谬赞。”
皇帝道?:“其实朕一早就想要提拔晏善渊,只是他这个人?脾气太倔,太难与人?相与,朕是生怕他给朕惹出许多事端。不过今日,朕到想给相王妃一个恩典,相王妃觉得?翰林院学士如何啊?”
方才孟琬长篇大论,侃侃而谈的时候,郑贵妃尚且沉得?住气,可一听说皇帝竟要提拔相王妃的老师,马上就忍不住开口道?:“就因相王妃的一段话便提拔晏善渊,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孟琬听郑贵妃出来?阻止,颇有些感慨。
前世郑贵妃重用她?,其实也有想要拉拢晏善渊的缘故在。
后来?谢玄翊被立为太子?,顺利登基,他在道?统上,名分上,都站得?住脚。郑贵妃以宰执之位请晏善渊辅佐谢玄翊,晏善渊在这个过程中也算是极其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以至于后来?谢玄稷弑君之后,晏善渊为不负先帝知?遇之恩乞骸骨归乡,不做贰臣。
结果这一世,因为她?和谢玄稷的姻亲,晏善渊竟被郑贵妃视作?了相王一党。听她?言语间,似乎还有要打压晏善渊的意思。
孟琬不觉叹了口气。
那边皇帝倒是笑?吟吟道?:“无妨,晏善渊这冷板凳也是坐了十几年了,朕也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卖相王妃一个恩典。相王妃,你还不谢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孟琬立刻行了个大礼,伏首道?:“儿臣谢陛下恩典。”
皇帝又看?了一眼在整个过程中仿佛都是置身事外?的谢玄稷,忍不住又批评了他几句:“三?郎啊,你也多同你媳妇学着?些,那些不入流的经营之书不是你一个皇子?应该看?的。”
谢玄稷敛住满脸的不情愿,答道?:“是。”
皇帝赏也赏了,总是要再给孟琬刚刚那段话一番评价,他于是道?:“不过朕也要说句公道?话,相王妃方才那番话虽说有她?的道?理,但其实已然跳脱文章本身之外?了。”
孟琬接道?:“儿臣明白,这只是儿臣的一家之言。文章本身的确是好文章,只是若碰上有异见的主考官,便未必会?将此人?点为魁甲。”
皇帝点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幸好评卷的主考官没有像你这般介入一己喜恶。否则,朕恐怕就看?不见这样精彩的佳作?了。”
孟琬马上乖顺地认错:“是儿臣考虑不周。”
皇帝呵呵一笑?,随即招来?谢玄翊道?:“六郎,朕因顾及你声名的缘故,不便点你为一甲,但朕可以赐你一个别的恩典,你要是不要?”
谢玄翊茫然道?:“但凭父皇做主。”
皇帝将视线落到郑贵妃身后打扮娇俏的晁月浓身上,继而温声道?:“朕知?道?,你不愿娶那姚宣华是因为心里有人?的缘故。朕瞧那姑娘长得?也算端正,今日便替你向贵妃讨了她?去吧。你想封她?做什么,孺人?,良娣,还是侧妃,大可与朕直接说。”
晁月浓听到这话马上跪了下去,郑贵妃也是一改往日对晁月浓满脸厌憎的态度,催促谢玄翊:“六郎,快谢恩啊。”
不成?想谢玄翊却直直跪了下去,肃然道?:“父皇,儿臣只会?有一个正妃。”
皇帝并没有动怒,反而语重心长地劝道?:“六郎啊,不是爹爹不心疼你,只是让晁氏给你做侧妃已经是于礼不合了。以她?的出身,断然是不可能给你做正室的。你娶她?做侧妃,或者让她?继续留在贵妃宫里,二选一吧。”
“爹爹,儿臣……”
“对了,”郑贵妃见状又攀扯起谢玄稷来?,“相王方才不是说举子?打人?案有新?的人?证吗?这人?证在哪呢?”
公主
这样的事情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
孟琬这一世不过才见过郑贵妃两?次, 便?有两次撞见她拉谢玄稷出来转移视线。
她做得这般刻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偏偏皇帝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不满, 反而同贵妃和言道:“这个不急,六郎的事更要紧。”
然后?继续问谢玄翊:“所以朕刚刚问你的,你考虑得怎么样?”
谢玄翊下意?识看了晁月浓一眼, 见她朝着自?己点了点头, 眸中含露带雾, 是十分忧心忡忡地模样。
的确, 不论如何,都不能让晁月浓再在贵妃身?边待下去了。
谢玄稷迟疑了半晌,终于还?是重重顿首,朗声答道:“儿?臣叩谢父皇恩典。”
皇帝点了点头, 缓声道:“好,那便?封姚氏为正妃,晁氏为侧妃,叫钦天监挑个好日子?行册封礼吧。”
听到平白无故又多出?来了一个姚氏,谢玄翊当即脸色一白。
孟琬亦是心头一凛。
上一次见皇帝推拒了贵妃替谢玄翊求娶姚宣华的请求,反而去问谢玄翊属意?谁, 她还?以为这是帝王的制衡之术, 不愿成王一党再添羽翼。
如今看来却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不过就?是一个父亲真心心疼儿?子?, 看到儿?子?有属意?的女子?, 便?想要成全儿?子?的心思。结果发现那女子?身?份实在实在是太过低微,不堪匹配成王,于是干脆两?个都替他娶进门。
又或者, 皇帝那时只是因为刚出?了会真观的事,不便?对成王的偏袒得太过明显。要等风头过去了, 才能替成王筹谋。
父母之心竟真的能偏成这样。
谢玄翊在短暂的怔愣过后?,恍惚着回过神来。他自?然是不满意?这样的安排的,正犹豫着该不该在此时此刻仵旨,郑贵妃冷冽锋锐的目光已落入晁月浓眼中,让人望之背脊生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语气颇有些尖酸,“怎么,晁内人还?不领旨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