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沉声?道:“我总觉得那小学徒开的方?子不?甚稳妥,反正你的药也吃得差不?多了,倒不?如再在渊州府寻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夫再替你诊治一下,这样更不?容易出什么差错。”

“这又?不?是神仙的灵丹妙药,哪里是马上吃就马上能见好的。说起?来还是宫里的太医更厉害一些,左右我们很快就要?回京了,到时?再请太医仔细看看吧。”

孟琬继续说着拖延的话。

她不?知道这件事情能瞒谢玄稷多久,又?或者说,她其实并没有真的打算一直瞒他下去?。她私心里,仍旧是想等待一个好一点的时?机的。

谢玄稷一言不?发地望了孟琬许久,又?问了一遍:“你当真没事吗?”

孟琬岔开话题道:“我这都是小毛病,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担心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我们离开这么长时?间,她在宫里是不?是一切安好。”

“这几日我收到的信件,凡提及母后?的,都说她身子还不?错。碧云是个极妥帖的人,由?她来照看母后?我也十?分放心。”

孟琬稍稍松了口气,轻轻点点头。

不?过随即她又?顿了顿,然后?接着问道:“从前?,你这样恨郑氏,是因为你觉得是她害了皇后?娘娘吗?”

“不?是觉得,”谢玄稷冷声?道,“是我手中的确有郑氏暗害母后?的证据。”

孟琬道:“我从前?也问过尚宫局的姑姑,都说皇后?娘娘是生?了病。”

“尚宫局的人能知道多少?我也是从一个小宫女口中知道的此事。她无意间撞破此事,出宫之后?,被郑氏的人四处追杀。她为了自?保,才偷偷将此事告知于我。郑氏做得隐蔽,寻常的大夫根本觉察不?出来她在母后?的吃食里……”

说到此处,谢玄稷忽听见耳边传来轰然炸开的声?响。

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之后?,一直忙于与宁王等人周旋。而且前?世巫蛊的困局已解,皇后?的症状又?似是怀孕所致,他反而将这样一间大事想错了。

一时?间,一股寒流直冲天灵盖。

孟琬瞬间也明白了过来,“皇后?娘娘她……”

正在此事,一个侍卫火急火燎地赶到门口,朝里面高声?道:“殿下,出事了。”

谢玄稷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回事?”

“京中传来消息……”

孟琬下意识抢先问道:“可?是有关皇后?娘娘?”

那人怔了怔,然后?道:“不?是皇后?娘娘,是冯总管。”

谢玄稷激动道:“冯总管怎么了?”

“他,他失踪了。”

自尽

自从?得知冯九失踪的消息以后, 谢玄稷的情绪便低落到了极点。从前或许还是故意不苟言笑?,让自己显得威严。可到如今却是眼角眉梢间都?萦绕着化不开的忧虑,平时除了同几个手下商议政事, 其余时候都是独自坐着,不大怎么爱说话了。

京师那边,裴知行被罢免了中书令一职。皇帝倒也还是顾念着他多年?来辅佐自己的情分, 并未将他下刑部?大狱, 甚至明面上还对外宣称他是因病致仕回?乡, 也算是给足了他脸面。

成王和郑贵妃即便是再不情愿, 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是急急撇清和裴知行的关系,不议论与此有关的人和事情。

而渊州这边,李屿失了裴知行这个靠山,已然什么都不是。反倒是宁王, 素日里看他只?是个酒囊饭袋之徒,可到了关键时刻却也擅长利用皇帝的疑心自保。

谢玄稷将宁王围困霞光岭之事上奏给皇帝还没过多?久,便有他在京师的幕僚授意一些官员将此事归结为相王与宁王的党争。

处置宁王的旨意迟迟未下,谢玄稷也不能?像对待囚犯那样对待宁王。衣食供应始终没有短了他的,只?是多?派了一些卫兵围在他的周围。可他偏偏还能?突破严防死守,频频往外面递消息。一时间, 谢玄稷的处境变得越发被动。他也只?好?继续增派守卫的人手, 引得成王整日里出言不逊, 有时还会?口不择言说一些诅咒他的话。

不过这一个月以来, 谢玄稷同手下走访了附近的一些村镇,倒也从?老百姓口中问出了许多?证词。加上李屿的口供,在府衙内搜出的一些账簿, 还有宁王手中的那些礼单,渊州府贪墨赈灾银粮一事也算是可以结案了。

众人不日便要启程返回?京师向皇帝述职了。

近来, 谢玄稷很少?再对孟琬说一些刻薄的话,可两人的关系始终是淡淡的,甚至客气到?过于疏远了。

帷帐外点着烛火,朦朦胧胧地透进来,漾着鹅黄色的光。谢玄稷对着光线昏暗的油灯,一页一页的翻阅着此案的卷宗,核对着相应的物证。已经子午十分,却仍没有睡意。

孟琬蜷着身子抱了滚烫的汤婆子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手心已经冒出了热汗。她随后又将那东西塞到?了谢玄稷睡的那一侧,想要替他将被子捂热。

撩开床幔往外头瞧了一眼,他还在专心致志地圈点勾划。

一阵困意袭来,孟琬敛目打了一个小盹儿。她只?倚靠在床头,没有全然躺下去。头脑才稍稍放空,却忽而听?见“啪”的一声,被笔落在桌上的动静吵醒。

睁开眼时,谢玄稷也正朝她这边看过来。她正准备问谢玄稷还打算熬到?什么时辰,却见他捡起朱笔,继续在稿纸上记录一些有疑问的证言,看起来一时半会?儿还不打算就寝。

孟琬将床帘钩上,劝道:“殿下,你要不还是先歇息一会?儿吧。”

谢玄稷连头也没有抬,“你若是觉得灯光晃眼睛,便把最外面那层帘子放下去吧。这些东西最好?在动身前整理好?,我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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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帮你一起看看吗?”

“不必了,”谢玄稷淡淡道,“这案子我是从?头跟到?尾的,旁人对里头的一些细节也不甚了解。我亲自将这些东西一一核验好?,总归还是要更加安心一些。”

这些东西原没有要得那么急,莫说在路上还有那么多?时间校验,就算到?了京城再整理,也不算太迟。他这般昼夜不停地忙于公务,除却躲避她,也是为了强迫自己不去多?思。

孟琬看得出来,冯九失踪的事对他打击实在不小。

她沉默了须臾,终于还是开口安慰他道:“冯九一定会?没事的。”

笔尖倏然一顿。

良久过后,谢玄稷直接将笔搁了下来。他的手肘撑在桌上,重重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已经无心再继续做手上的事了。

见状,孟琬靸鞋下榻,走到?谢玄稷身旁,矮下身同他平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