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稷的心不?自觉揪了一下。视线旋即落向孟琬,却见她放在膝上的那只手紧紧成了拳,后背也挺得笔直,心中生?出了一道?疑影的同时?,也浮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许。
孟琬道?:“小师傅请问。”
“夫人近来可有疲惫嗜睡,频频恶心呕吐的情况?”
孟琬点了点头,解释道?:“这?几?日接连赶路,又受了些惊吓,难免会觉得身上疲惫。有时?山路太过曲折,在马车上坐得太久,也会觉得身上不?适。”
“那夫人可觉得腰酸背痛?”
孟琬装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那学徒的眉毛越拧越紧,追问道?:“是有什么不?便说的吗?”
“不?是,”孟琬迅速编了一个?谎,“今日来月信之后,便觉得腰上酸痛得厉害。”
“你来月信了?”学徒一愣。
孟琬问:“是有什么不?妥吗?”
谢玄稷也问:“这?病你究竟能不?能看?”
“许是我医术不?精弄错了,”那学徒长长叹了口气,“夫人只是饮食不?调伤了脾胃,吃些药膳保养几?日便好了。”
谢玄稷眸光微微一暗,“那便多?谢小师傅了。”
正巧此时?有个?侍卫将谢玄稷叫出门去有事相商,谢玄稷既没主动提出要她同去,她也没必要巴巴跟在后头,便留在大堂同那个?小学徒一同抓药去了。
小学徒一边拿药,一边指给她看,“这?里有生?姜,党参,茯苓,当归,炒白芍,山药,还有一些其他养胃的药材,我会按照比例给你配好。你记得每日服上一贴,应该过不?了多?久情况便会好转的。”
他将药材打包捆好,抬起头,却见孟琬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望着他,于是一头雾水道?:“夫人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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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琬近来一直觉得身体不?适,虽说这?样?的不?适咬咬牙能够忍下来,可她总归是担心如果?自己真的有孕,腹中的胎儿?怕是会有恙。
孟琬还是确认道?:“小师傅,我是不?是有身孕了?”
学徒怔了怔,“你不?是说你没有……”
“这?当中的曲折我三言两语也解释不?大清楚,”孟琬垂下眼睑,“其实我的月信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来了。”
学徒又让孟琬伸出手来,重新给她号了脉,随即点了点头道?:“夫人应该已经?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那孩子可还安好?”孟琬问。
“夫人的胎象不?大稳,敢问夫人近来是否一直心神不?宁?”
自从到渊州以?来,她便一直觉得自己被一种无形的阴霾笼罩着。就算是和谢玄稷发生?争执以?前,夜里她都难以?安眠。
孟琬于是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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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结于心,郁结于胸,的确不?利于养胎。这?样?吧,我再重新给你开几?贴安胎药,你每日服两次,料想应该不?会有大碍。只是夫人这?段日子须保持心情愉悦,千万不?要劳心伤神。”
“多?谢小师傅。”
他站起身来正要去重新配药,又倏然被孟琬叫住,“小师傅,可否烦劳您一件事?”
那小学徒转过身来,不?解地看着孟琬。
孟琬低声道?:“我有身孕的事,还望小师傅不?要让我夫君知道?。”
风浪
从医馆离开?以?后, 孟琬明?显察觉到谢玄稷有些神思不属。他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明?显的失落,但是孟琬还是从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狐疑中掘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车内弥漫着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让她觉得愈发焦躁忐忑,她索性主动开?口道:“那小师傅已经替我拿了药, 让我一日三贴的按时服下。我刚刚服了一贴,觉着还不错,已经不似起初那般不适了。”
许是因?为适才对?他撒了谎, 她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 话不自觉就多了些。未及他应声, 她又?接着说道:“等回了渊州, 你直接去审李屿便好。我这边有竹苓照看着,又?有那么多卫兵的盯着,不会?……坏了你的大事的。”
孟琬原是要说“不会有什么大碍”,然而话到嘴边, 又?觉得这?话未免有些太自作多情,于?是调转了个弯,吐出的字眼略显刻薄。
谢玄稷没有任何反应。
气恼,嘲弄,失望统统都没有,只是平静地望着窗外的隐隐青山,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琬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没怎么。”他眼眸中那些充满攻击性的寒芒消退了大半, 双眼渐渐变得空洞, 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游离的状况之中。
他停顿了片刻, 方徐徐开?口道:“我只是在想?一个人。”
“谁?”
“谢昭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孟琬心?口猝不及防地被刺痛了一下。
她觉得意外,也觉得茫然。
这?辈子,谢昭明?分明?还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谢玄稷怎么会?在从医馆出来之后, 突然提起他呢?
“好端端提他做什么?”孟琬垂下眼睫。
谢玄稷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淡淡道:“这?几日总会?不自觉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 刚刚也是恍惚之间冒出了一个念头。我在想?,倘若当年谢昭明?没有知晓谢玄翊的死因?,有他在,我和你,我们,会?不会?也不会?走到最后那样惨烈的地步。”
这?仿佛还是第一次,孟琬听着谢玄稷用这?样带着遗憾的口吻回忆起前世?他们之间那段狼狈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