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不等守在?外头的宫女太监前来?相救,屏住呼吸, 也?“砰”一声跳入了水中。
秋日的池水冷得彻骨, 孟琬身?上穿的是夹了丝绵的灰鼠比甲, 浸了水以后更加沉重, 坠着她一点点往下沉。
孟琬是不会水的,可事到临头,她也?只能冒险赌一把了。左右这周围都是侍卫宫女,他们?听见呼救声, 是一定会马上来?救她们?的。
倘若落水是晁月浓有意为之,她要是安然无恙地站在?晁月浓的身?边,让谢玄翊看去了到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之间?早已?结了仇怨,不在?乎再多添这一桩。
可到时皇帝会怎么想,会不会因为千秋节被搅扰而迁怒于她, 这就两说了。
太监和宫女终于赶到了。
孟琬拼命在?湖水中扑腾着, 高?声向他们?呼救:“救命!”
才喊完这一声, 便咽进一大口?水。
宫女急道:“我不会水啊。”
太监也?道:“我也?不会。”
太监只好立刻调转头, 又过了一会儿?,他将一截绳子?抛进水里,朝孟琬喊道:“娘娘, 您抓住绳子?,奴婢将您拉上来?。”
孟琬不熟识水性, 加之这一会儿?功夫手脚已?被冻得僵冷,身?上也?使不上力去。
冰冷的池水数次没过孟琬的口?鼻,她实在?是挣扎不动?了,由着自己?缓缓溺了下去。意识朦胧之中,她觉得自己?的双脚已?经要触到荷花池底。周遭黑漆漆的,但很快又变成了空蒙的白,再后来?就是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
孟琬神?智恢复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谢玄稷的怀中。他浑身?也?已?经湿透,额发间?又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不过他们?之间?隔着厚厚的斗篷,她一时间?竟没有留意到。
她用力咳嗽了好几声,才吐出刚刚呛进去的池水。抬手正?要擦去脸上流淌的水珠,谢玄稷止住了她的动?作,又让宫女递了干净的毛巾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她额角混着泥污的水痕擦净。
孟琬得以睁开眼。
她正?要询问谢玄稷什么,映入眼中的却是皇帝冷峻的目光。他身?边站着一群后妃,身?后则跟着数位穿着身?着鹤袍的朝廷命官。
孟琬挣扎着起身?要给帝后行礼,却听见皇帝冷声开口?道:“都成这样了,就不用再起来?行礼了吧。”
谢玄稷也?将她搂得更紧,不许她乱动?。
皇帝一指身?旁侍立着的御医,面无表情道:“再去看看相王妃现在?怎么样了。”
太医连忙弓着腰走到孟琬与?谢玄稷二人身?前,跪下道:“微臣先替王妃把脉。”
孟琬伸出手,“有劳大人了。”
太医替孟琬把完了脉,直接调转过身?去,向皇帝回话:“陛下,王妃已?无大碍了。只是要当心些,别染上了风寒。”
太医这样一提,孟琬倒是真觉得身?上有些冷了,正?打算要开口?,却发觉牙齿打颤得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见此情景,又吩咐内侍拿了件更厚的狐裘斗篷来?,替她裹上。等到她脸上渐渐出现了血色,能开口?回话了,才继续问道:“相王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孟琬却没急着回应皇帝的诘问,余光不觉扫向两侧,却不见晁月浓,也?不见谢玄翊。
皇帝看穿了她的心思,瞥了身?旁的韩维徳一眼。
韩维徳低垂着眉眼,向孟琬解释道:“晁良娣适才已?经被救上来?了,只是她一直昏迷不醒,额头又受了伤,便让人先将她送去含章宫了。成王殿下担心晁月浓的伤势,也?跟着去含章宫了。”
孟琬又咳嗽了两声,方才将视线落回到皇帝眼中,恭敬回道:“父皇,儿?臣方才离席在?御花园中迷了路,正?好在?这里撞见了晁良娣落水。儿?臣情急之下也?没有多想,便跳入水里,想将良娣救上来?。不想却弄巧成拙,反而让陛下和娘娘担忧了。”
皇帝微微蹙起眉头,“我记得相王妃是在?京中长大的,并不通晓水性。”
郑贵妃立刻接过话茬,看向皇帝道:“相王妃不通晓水性,还能跳到湖中救月浓,这样的义举属实是难得,臣妾真心感激,也?真心佩服。”
谢玄稷听到郑贵妃这句夸赞,眼神?微暗,心中不觉有一抹异样闪过。
皇帝也?颇为意外,“贵妃,朕倒难得你这般为相王妃着想。”
郑贵妃听出皇帝话里有话,叹了口?气道:“先前臣妾本就因那《丹枫图》的事情误会了相王妃,让相王妃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今相王妃肯不计前嫌地来?救月浓,臣妾又如何能不心存感激。”
孟琬眼神?平静无波。
的确,才出了嫁祸的事情,皇帝正?对郑氏心怀不满。倘若她这回再拿着晁月浓的事情做文章,皇帝未必会真心相信。说不准,还会觉得她步子?迈得太大,对她心生不满。
而且谢玄翊那边对她心生不满已?久,恐怕也?会猜疑是她为了嫁祸到相王府,才去逼晁月浓落水。
但在?贵妃恳切的目光向她之时,她的嘴角也?还是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浅笑道:“贵妃娘娘言重了,妾与?晁良娣也?算是妯娌,一家人之间?何必说这样的客套话。”
“相王妃当真是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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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三两句话,弥漫在?众人之间?压抑的气氛顷刻间?消弭了大半,此地再一次笼罩在?了千秋节的一团和气之中。
皇帝虽觉二人落水之事有些蹊跷,可不见成王与?相王两边互相攀咬,互相攻讦,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信了孟琬但方面的说辞,没有再请有司详查此事。
他觑了一眼孟琬,见她的嘴唇冻得乌紫,虽竭力克制着不在?御前失仪,可还是时不时地会哆嗦几下。目光继而落到谢玄稷漆黑的脸上,皇帝冲他摆了摆手,肃然道:“三郎,先带你媳妇回府去吧。”
郑贵妃附和道:“此处风大,若邪气侵体,只怕会落下什么病根。”
谢玄稷欲言又止。
他打心里觉得今日之事绝没有那么简单。
可孟琬既然已?经这么回禀了,皇帝也?有了定论,此刻他也?实在?不该再有什么异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于是他抱起孟琬就要离开。
孟琬却止住了谢玄稷的动?作。
现下晁月浓还没醒来?,要是她一会儿?醒了,同皇帝说了些什么话。他们?又都回了府,那边是一点分辩的余地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