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这么聪明还有学不会的东西?”
“我试了好?几次都抖不起来,”谢昭明低着头道,“可亚父不但?能抖起来,他还会‘翻山越岭’、‘织女纺线’、‘鲤鱼摆尾’、‘彩云追月’……”
谢昭明提起这些招式,简直是如数家珍。
孟琬揶揄道:“让你背《大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背得这般滚瓜烂熟……”
“亚父也有教我背《大学》。”
“那你背来给母后听听?”
谢昭明挺直了小身板,像个?小大人似的将手背在身后,学老太傅的样子捋了捋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
孟琬“扑哧”一笑。
谢昭明摇头晃脑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至于至善。”
第一句还背得流畅。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静而后能安,安、安……而后能得。”
“背错了,”孟琬皱了皱眉头,“是安而后能虑。昭明,你这几日是不是都把时间放在抖空竹上了,没有温习功课?”
谢昭明耷拉下头。
“这才是第一章,你便背得这样磕磕巴巴,你先生也没有责罚你吗?”
谢昭明缩了缩脖子,须臾,晃了晃小脑袋。
孟琬这下明白?了,一脸严肃地问:“是你让你亚父去给你找你先生当说客了吧?”
谢昭明眼?里顿时含满了一汪泪水,一言不发。
这就是默认了。
孟琬叹了口气,蹲下身,语重心?长地同小皇帝说道:“昭明,答应母后,以后不许再让亚父去替你糊弄先生。先生布置给你的功课,你日后要认真完成,千万不要偷奸耍滑。”
听到这话,谢昭明脸上淌起了金豆豆,赌气跺了跺脚,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泣道:“那为什么堂哥就可以不用背书?,安王叔还天天驮着他骑大马?亚父愿意?给我当大马骑,母后却?不许……”
孟琬打断道:“君子当内正其心?,外修其行?。你是一国之君,当做天下之人表率,自然与安王世子不同。亚父是你的长辈,你怎可骑在他的脖子上?”
“那母后方才也说了,朕是天子,朕为什么不能骑在摄政王的脖子上!”
孟琬听谢昭明的歪理一套一套的,也不打算再和他争辩,强硬道:“你是一国之君,可你也是我儿子。总之,这个?月底,你必须把《大学》第一章……”
“娘娘,何必对昭明如此严厉呢?”
伴着渐近的脚步声,一声轻轻的叹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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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琬回过头,冷然道:“摄政王,你还来指责我?是不是你跑去和先生说了什么,先生而今连昭明的功课也敢不管了?”
“昭明才五岁,让他背背唐诗也就罢了,你拿这些晦涩的文?章给他背,他能记住吗?”
孟琬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背下《大学》和《中庸》全?篇了,他这才几句话,便背得颠三?倒四,叫我如何不忧心??”
“娘娘是神童,臣五岁时还在玩泥巴呢。”
谢玄稷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见谢玄稷态度如此轻佻,孟琬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斥道:“摄政王,你自己不学无术,不求上进,那你便玩你的泥巴去,不要教坏了昭明。”
谢玄稷立刻反驳道:“昭明不是你,不似你有这样好?的悟性。我先前问过昭明,为什么不喜欢去上书?房。他同我说了,先生教他的他压根听不懂,所以才背不下来书?。你这般揠苗助长,反而才是教坏了他。”
孟琬也是一时情绪上了头,冷笑两声,反问道:“你也没有先帝那样好?的悟性,诗词不通,文?章也写得一塌糊涂。难道高宗皇帝当年就因为这个?不教你读诗书?,成日里教你抖空竹吗?”
闻言,谢玄稷瞬间眸色一黯,嘴角扯起一丝苦笑,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用一种?极其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他没有教过我抖空竹。”
孟琬一怔,心?中无端一阵揪痛。
她右手微微向前抬了抬,仿佛是要去拉他的衣袖。
谢玄稷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
孟琬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其实刚刚那番话刚说出口,孟琬就已经后悔了。
她明知道谢玄翊是他的逆鳞,明知道他父亲待他不好?,可她还是说了那些话来中伤他,刺激他。
孟琬正准备说些什么话描补,谢玄稷已然转身,走进了那一片寂寥的黄昏之中,随着暮色渐浓,那一道萧瑟的背影也渐渐没入了漆黑的夜色里。
她握着从谢昭明手里没收来的空竹,细细摩挲着,指尖传来一阵寒意?。
孟琬下意?识想要握紧手里的东西,却?陡然抓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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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头,她才恍然意?识到此刻她并?不是在御花园,而是在相?王府的书?房。
谢玄稷手中的空竹也在此时停了下来,发出一阵嘹亮的响声。
孟琬收回思?绪,微微垂下了头。
谢玄稷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柔声问道:“琬琬,你没事吧?”
孟琬摇了摇头,低声问:“这抖空竹是谁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