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野生树莓有刺,江淮心追上方沅真的时候,他已经在摘了,一口吃几个,手指在树莓还开白花的尾穗上滑过,把熟透的红果摘下来,放进嘴巴里吮出红色的汁水。
江淮心把团团抱着,怕它乱钻进树莓丛里出不来,自己也动手摘了几个尝,酸甜多汁,但到底太小,还不如看方沅真吃来得过瘾。
方沅真吃到半咂摸出味儿来了,才停手,蹲下来抽了根长长的草芯子,动作放轻,一个个树莓摘下来,串进草芯子里。
江淮心在旁问,“串来给我的啊?”方沅真点点头,侧脸在日头的烈暖烘笼下,薄薄蒙着一层红,“串给老大的。”
江淮心跟着蹲下来,手指蹭了把方沅真湿湿的鬓角,“下次我们早上来,现在好热。”方沅真伸手够里边一点的树莓,那儿的更大更红些,手指小心翼翼的避着刺,“奶奶一整个上午都在家的。”
其实江淮心不怕万奶奶知道他来,只是方沅真想做个听话的孩子,他就配合,顺方沅真的意。
长长一条浅绿草芯子,串满了熟透的红树莓,沉甸甸在空中甩出一条红色的线,被方沅真捏着提到江淮心脸边,跟他说,“啊”
江淮心一口吃掉半串,剩下的让方沅真吃了,问他,“甜吗?”方沅真吃的嘴唇皮红红,都是树莓汁,“甜。”
他扭头,对上江淮心的眼睛,察觉到人家在盯他的嘴巴看,“嘴巴也甜。”凑过去,亲了口江淮心的嘴巴。他喜欢和哥哥亲嘴巴,哥哥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老是亲他。
“甜不甜?”方沅真问江淮心。
“甜。”
发顶突然放大的浓夏暖日头,耳中突然聒噪的蝉鸣声,在微微嗅到的汗气里,红树莓的甜味,也被一下放大了。
7
米白色的帽子里,垫了不知名植物的大叶子,上边的树莓堆成小山,方沅真边走边吃,手指头上都是树莓黏腻的红汁水。
“后边,有个小湖。”他含糊说,在说话的间隙里,手指准确找到剩下树莓中最红的那个,放进嘴巴里。
“看看你,手上都是汁,不黏啊?”江淮心一直抱着团团,天热狗狗跑得太猛怕它中暑,陪方沅真往山背面的湖去。
“黏。”方沅真盈嘴笑,把挑出来的树莓放进江淮心嘴巴里,“老大,你也吃一个。”
江淮心吃进树莓,满嘴的酸甜汁水,“别想拿树莓堵我的嘴。”方沅真右手圈住倒扣的帽子,左手就去勾人的手臂,“没有,我给你的那个是最红的,肯定甜。”
江淮心“嘁”他一声,嘴角笑意明晃晃。山背面就没有修有路了,有的只有人踏出来的野路,多落叶,灰叶、绿叶重叠在一块,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俩人慢慢的走下去,很快,江淮心就看见了方沅真口中的小湖。林中不知何时形成的一条小道,可能来自一场大雨,也可能来自某次人类的踪迹,雨水在小道中汇集,全部汇在了小道尽头的小湖里,青苔开始在水波荡漾的地方生长,雨季被淹没,旱季得见天日。
江淮心走到小湖旁,湖水清澈见底,底下泥土偏黏土色,两指大的小鱼还不少。
江淮心扭头盯着方沅真,“你自己偷偷来过了?”方沅真伸出手指,比了个数字,“就,就一次。”说完,自己乖乖走到江淮心身边,亲了他一口,“别生气,老大。”
江淮心被他还没提出条件,就主动示好的行为无言,却十分受用,牵他到湖下方的流水口洗手,“没生气,你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方沅真爱玩水,洗干净手后,还想下湖呢。湖真的是小湖,水深不过到腰,奈何江淮心不允许,方沅真只好退而求其次,提出坐在湖边玩玩水,江淮心答应了。
反正此处没有旁人,陪方沅真做些小孩子行为,也没什么的。江淮心把团团放在腿上,水里的小腿去撞方沅真的腿,激起阵阵水波纹。
方沅真被他的突然动作整得有点懵,“老大,你不是不喜欢玩水嘛!”江淮心的眼里有些挑衅,右肩撞了下方沅真的身体,“偶尔也喜欢。”
方沅真笑着瞪圆眼睛,“是不是?等下我给你撞掉进水里,你不要赖我,又让人给你亲亲。”江淮心就是想看他这样不服输的样子,看过了,也就过了,双腿夹住方沅真的腿,俯身圈住他的腰,在方沅真颈窝里说,“好凶,好厉害,方沅真。”
“没有。”方沅真不同意他的说法,察觉到江淮心啄他颈窝,声音软得很厉害,“你耍赖,不给亲我。”江淮心不应,趴在人肩膀上笑。
帽子本来在方沅真怀里的,里面还有些树莓,给江淮心一抱,掉湖里了。等江淮心抱够,帽子都开始往下沉了,幸好材质不沾水,可惜了树莓,在水波纹里缓缓下沉。
方沅真盯着水里的树莓,觉得有趣,拿脚背去接。接到一两个,抖下去,小鱼们在树莓身旁游两圈,跑开了。
树林里很凉快,又在湖边,凉意里还有湿气,方沅真用脚背接过了树莓,开始在水里乱动起来,十个脚指头各是一条鱼,动来动去。
江淮心一直用一只手搂住他,怕他掉进去,“玩够了要跟我说,我们慢慢走回去。”
方沅真不满意他用手来搂自己,想把江淮心的手抓着,也真的那么做了,两人手挽着手了。
盯着湖底的树莓,方沅真忽然想到个词,扭头看江淮心,“老大,奶奶说你要娶新娘子,是真的吗?”方沅真咽咽唾沫,奶奶第一次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记得清清楚楚,他缠着奶奶问了新娘子是什么,问完之后,就想问江淮心一个问题了。
可那时候江淮心不在他身边,当时问,和现在问,答案是不是会不一样了?
“假的。”江淮心说。方沅真觉得自己的心放回窝里了一点点,清了清嗓子,他话里的笃定少了很多,怯变多了,“我,我还有第二个问题。”
“我猜猜,你要问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江淮心盯着他的眼睛,“我的答案是可以。”
方沅真楞然,神情懵懵痴痴,笑重新绽出来的时候,很新鲜,很活。
他可不可以做哥哥的新娘子,他不是女孩子,还可不可以做哥哥的新娘子呀?
这是方沅真的第二个问题。
8
夏季炎热,本地的带院房子,院中大都种有果树,春日花香蜂鸣,夏日果实累累。四季除了为人们遮阴纳凉提供一片树荫,还额外收获了花香果香,满足口欲。
从后山上下来,方沅真在江淮心的车上磋磨了一阵,被衣服遮住的肚皮上,留下江淮心亲出来的几个红痕,才抱着团团,下了车,跟江淮心拜拜。
日头的温度已经开始往下降,方沅真往万奶奶常去的李奶奶家走,一路跟团团说话。万奶奶在打扑克牌,似乎是牌风很旺,刚到李奶奶院门,方沅真就听见她的笑声,夹杂一句得意的,“三条K带一张!”
方沅真叫她,“奶奶。”万奶奶即刻扭头,嘴边笑意更浓,“沅真。快进来,锁头拿开就行。”方沅真跟江淮心偷玩了半个下午,在万奶奶面前表现乖觉,放下团团,坐到万奶奶身边,朝一众的阿婆都打了声招呼。
牌桌就摆在龙眼树下边,阴凉异常,空气中的荔枝香浓郁,方沅真扭头,炎炎日光下,荔枝树顶成串的荔枝快把枝条压弯了,胭脂的红快把个个荔枝包圆了,熟到了顶快。
李奶奶看方沅真看了两眼,招呼阿姨来,跟万奶奶讲话,“冰箱里有昨天摘下来的荔枝,冷的冻的都有,我拿出来你们都尝尝。”
万奶奶何尝猜不出她想让方沅真尝,抿唇一瞪,不恼偏无奈,“阿青,你真是的。”
“一个荔枝三把火,刚来下来就吃啊,火更烈。”李奶奶抓牌,“冰箱里这些,我昨天冻之前,还拿盐水泡过,随便吃不上火的。”
万奶奶也抓牌了,方沅真贴在她手臂旁看牌。牌很靓,他睁圆眼睛,轻轻的笑了一声,“奶奶。”万奶奶低头和他相视,皆是一笑,小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