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道白色的签名。它历经了风雨,字迹变得黯淡缺失,却凝聚了伊苏帕莱索的一段时光和生命。
白翎不曾参与过那个年代,但他总能从点点滴滴里,窥见其中的厚重。
人人都欣欣向荣,期待着美好明天。
白翎的胸口像被重物堵住,他慢慢咬着下唇,在签名的旁边,沾了雪的地方,用手指写着:
[Home,seet home]
萨瓦刚把固执的老管理员打晕,准备等机甲来了之后,一起丢上去。他转过头,却看到臭小鸟神志不清地把脸贴到冷冰冰的雕塑上。
萨瓦倒吸一口气,急忙踹他一脚:“快把脸拿开,你的脸皮会冻得粘在上面的!发什么疯啊你?”
那只鸟站起来,纤细的发丝随着风飘舞,轻轻说:“我想和它告别。”
正在这时,雕塑从底部传来一阵微妙的震动,仿佛地震一般,传到上层时,那道震动猛然变大了。
“他们已经快割断脚脖子,我们得加快动作!”萨瓦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抓着鸟,朝远处紧急呼叫托勒密。
白翎当机立断:“你送管理员先生上去,我来埋雷管。”
“特么的,又逞个人英雄主义是吧?说好的一起干大坏事的呢!”
白翎接住托勒密抛下的包裹,掏出雷管,扯掉保险装置,回眸淡淡道:
“我负责干坏事,你负责接住我,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他脚尖踏地,轻巧地跃上雕塑的头顶,开始快速的安装。
“臭鸟!”萨瓦骂归骂,却不得不承认,这种事只能由敏捷3S的游隼来做。
他开启机甲的隐形装置,极其小心地躲避着来自下方的探照灯,在雕塑背面的阴影里悬浮着,一边掐着秒表,一边紧张地盯着雕塑上矫健的身影。
三分钟一到,那只鸟摆动肩膀,在空中一扭身,轻轻落在机甲的前挡板上。
白翎爬进托勒密,坐到副驾驶上。萨瓦则转动方向杆,催动着机甲以最大速率离开了现场。
两双眼睛同时紧盯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20:59
21:00
轰隆!震天动地的声响携裹着一往无前的冲击波,以雕塑为中心,广场为半径,朝四面八方波荡着冲开。
巨大的头颅砸下去,带着万钧之势,轰然砸向那些装甲车,瞬间将它们碾成二维的铁皮片。
手中的利剑坠落,砸在地上又嘣起来,冲进高档酒店的玻璃房,泳池里的水汹涌喷溅,权贵们尖叫着四下逃离。
接着是左手的提灯,右手手臂,最后胸膛破裂,整座雕塑轰然倒下,朝着前方扑向了大地,回归尘土的怀抱。
在那一刹那,整个人造大陆上的人们都感受到了地表的震动。
他们停下手里的事,冲到窗子前面,看见了空气中漂浮着尘埃。过了好一会,他们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旧帝国尸骸的烟尘,只是吹拂的雪粒子罢了。
人们呆呆地望向远方。
曾经,那座雕塑是他们聊以慰藉,寄托感情的象征,现在它却以一场无比壮阔的毁灭作为结尾,永远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现在,它倒下的尘埃飘到了街巷,飘进千家万户的窗台上,它化为了亿万个小点,变得无处不在,变得真正无法磨灭。
今后的许多年里,他们再次路过广场,即使那里已经变得空荡荡一片,但在他们的心里,那里将永远伫立着一尊雕塑。
那是一块永远也好不了的伤疤。
原来,伊苏帕莱索的时代,真的走远了。
他们像被母亲保护过头的孩子,直到亲眼看见墓碑轰然倒下,才猛得意识到――
他们已经站在悬崖边上,退无可退了。
这一晚,整个首都星的梦乡里,都响起了悲恸的哭声。
不是为雕塑而哭,是为自己的命运而哭。
?[96]【修】这么带劲的
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假如你站在首都星地表,抬头仰望天空,便有几率看见夜幕里连成一串的小红点,一亮一闪,仿佛天幕拉起的圣诞装饰灯。
但如果条件允许,使用手头的高倍望远镜拉近镜头,就会发现它们的真面目――
浮空?t望站。
这些站点兼具军事和民用功能,脱胎于老帝国的星球防御最大化项目。在上世纪那些个星际局势紧绷的年头里,它们充当着首都星的空中哨兵,能在上面工作的监测员各个是团队精英。
他们必须时刻睁大眼睛,谨防被老雕?^元帅打得节节败退的联邦人,破釜沉舟向他们发动最后袭击。
可惜,那样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的?t望站里只有神情怠惰的监测员,拿着最低水平工资,有一搭没一搭打着哈欠。如果困得要命,就趴在陈旧的操作台睡一会,睡到自然醒为止。
他连买咖啡提神的钱,都懒得浪费在工作上。
监测员今年五十二岁,工龄二十五年。他时常跟后辈抱怨,自己一辈子青春都耗在了这个长得像荔枝的丑玩意上。要不是当年头脑冲动,放弃留校的机会,跑到空管局想要实现“人生价值”,他现在早就是帝军大的正教授,数着厚厚的津贴等退休了。
“浪费人生,”监测员大声嘀咕,“要是外星人打过来就好了。”
今天是换班时间,他的后辈刚刚进入舱室,连忙说:“师傅啊,这话咱们可不兴说。您要是无聊可以看看卫星电视,上周我喊他们来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