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冯保小心端着煎好?的汤药近前。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如今病体已愈,可后续也总归要?细细调养补气固元。
在圣上端过药碗的时候,冯保低声禀了件事。
“当日给?两宫太后暗里传信的宫人,找到了。”
朱靖吹了吹药碗上热气,随口了句是谁的人。
冯保道:“那宫人根底极为干净,锦衣卫的人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方查到丝线索。”说着,脊背又弓了几分,“此宫人,怕是与昔年的文元辅有些?干系。”
端药的手一顿。朱靖慢声:“原来是那文云庭。”
冯保没有吭声。
朱靖端过药碗倾到口中,顷刻后随手扔了空碗于红木托盘。
“没个省心。不?过,朕不?追究他。”
他拿过帕子拭着唇,懒怠半压着眼皮似是风轻云淡,“这笔账可以记旁处。”
冯保屏息,感到御座上人的目光投向殿外方向,愈发凝气。
自打圣体病愈,圣上就将?那徐世衡调离御前,转让其殿外守门去了。瞧似圣上是想?通眼不?见为净了,可若真正想?通,那理应是果决结果了此人方是,而不?是如现在般不?远不?近的将?人看牢。
朱靖收了眸光,随后拿过案首的半旧金簪。
指腹寸寸抚过簪身,几番流连,宛如抚摸女子绸缎般的肌体。
他简直是愚不?可及啊。一味压抑,自苦,直至憋闷成疾,差点龙驭宾天,这是图的什么?天下都是他的,他要?做什么不?成,何必强抑着委屈自己。
“吩咐下去,将?那些?新进秀女放还归家?。”
后宫那些?女子没她美,没她的性情,也没她合他的意?。
没她的后宫,他都懒怠踏足半步,所?以之前他得多想?不?通,非要?委屈自己。
既然他想?要?,那他就去放纵,何必压抑自苦,反倒让她落个清净?如何能轻易便宜了她,他不?好?过,如何能让她继续好?过。
他的那些?情绪,她也合该感同身受才是。
听说将?秀女放还归家?,冯保反应慢半拍应下。这真是亘古未有之事。
刚这般想?着,突闻御座上传来些?笑声。
冯保说不?上来什么,总觉得帝王这笑不?同于以往的清正,仿佛藏了几分恣肆,又隐了几分恶煞。总归是有些?让人发麻的意?味。
第49章 第 54 章
每隔五日, 朱靖必踏进长信宫一次,深夜来,破晓去,留下满室的酒香与荼蘼。
文?茵从浴桶中出来, 湿身?披上浴衣就赤足踩着殿内的玉石地面往外间走, 留下一串湿漉的脚印。
身?后两嬷嬷拿着裹巾象征性的唤了两声就罢, 见她出了殿照常在那殿前石阶上无声坐着眺望远处, 就撇撇嘴彼此交换个嘲弄的眼神。
文茵不是不知她们在想什么。
她身?上的那些痕迹,以及他肆意对?待的姿态,让人不难产生种她亦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玩意这类念头。偶尔几?回破晓时分, 两嬷嬷进来伺候时也?撞见了她或伏身?榻沿或仰身?案沿的屈辱姿势,加之他事后毫不留恋的抽身?离去, 更是加深了她不过是个泄欲玩意的印象。
或许她们刚开始那会?多少以为,她们那圣上既然肯来,那她这落毛凤凰还是有可能会?一朝翻身?的,可经历这一两个月后,眼瞧着圣上依旧不给?她半分体面, 遂也?悟了,如今在圣上那里, 她当真不过是用?来泄欲、玩弄的,如优伶一般的存在。
是啊, 她就是他的优伶,掌中玩物。
文?茵坐在石阶上看着重重深锁的宫门, 清瘦面庞露出苍白笑容。
从踏进宫起,她就注定?逃不开这个命运, 从前与现在,也?不过是程度深浅的区别?。刚入宫时她尚怀有希冀, 以为身?为帝王的他会?存有半丝悲悯之心,怜她这枚棋子的无辜,可能会?放她一条出宫的活路。但这丝希冀被他强势打破之后,她就彻底看透了,此生她逃不脱挣不开,注定?是只?能做他掌中之物。
她起先也?挣扎过,可最终却消弭于?他的雷霆手?段下。后来也?麻痹过,可最终却清醒于?那年隆冬里。
她既无法挣脱牢笼自由奔赴远方,做回真正的自己,也?无法心安理得的辗转承欢于?他身?下,麻痹自己说做金丝雀的日子很好。
进不得,退不得,宛如困兽。没有一丝半毫出路。
看不见丁点光亮的日子,如何不让人绝望,心如死灰。
有鸟雀停在檐角脊兽上,短暂的停驻后又?拍拍翅膀飞向了远方。
飞走的鸟雀已经成黑点,可她却依旧抬着眼眸看着那方向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她垂落眼睫,视线无声落在自己双膝上那双,被剪干净了指甲的柔软细白双手?。
他还有多久会?对?她这具身?体失去性趣呢?
她不知道,但能隐约知道的是,她怕是要坚持不了太久。
五日后深夜,朱靖在寝殿前突然停住。
殿内宫灯萤然,低垂的锦帘上映着抹温柔的剪影。
他驻足在那抹剪影上看过半晌,方推了殿门进入。
今日的她并?未在内寝候着,反倒在外殿临窗的红木桌前无声坐着。窗外凉白月色通过窗户流泻进来,与殿内烛光交织一道,掠影浮光在她搭案沿轻垂的月蓝色轻纱衣袖上。
见有推门动静,她寻声抬眸望来。
随即他就寒怒发现,她的视线竟是径直掠过了他。
文?茵此刻浑然不管那朱靖脸色如何难看,此时此刻她目之所及只?有殿外那人。今日她特意等在外殿,就是要看他一眼,不计后果,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