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她趔趄后退,手扶住后面的门扇勉强站稳身体。直面对方的雷霆之怒,她手指抠进门框,齿死咬着唇,娇弱的身子?微微颤抖。

朱靖寒目一扫,钉向殿内伏地的奴婢。

“来人,去将那个老婢拖出来!”

文茵猛的颤身抬眸,朱靖冰冷视线直入她眸底。

“不知死活的东西,主子?犯浑不知规劝,还敢一味地撺掇由?着,真是千刀万剐都不解恨!”他盯着她,寒声:“拖出来,杖毙!”

秋风刮过廊下,这一刻周遭所有声音好似都销声匿迹。

冯保忍着胆寒,气息不敢大?喘的招呼两人近前来。可刚挨到殿门口,就被前方的贵妃给堵住了去路。他心惊胆颤的要带人从旁绕过,怎料贵妃却?突然伸开了双臂拦下。

当下气压骤然收缩,冯保后背刷的淌下冷汗。

“贵妃,你要抗旨?”

这时殿内传来动静,于嬷嬷跪行着朝殿外方向过来,哭求:“老奴罪该万死,求娘娘成全老奴罢”

文茵未曾回?头看过半眼,只忍泪看那面前之人,“圣上当知嬷嬷对我意?味着什?么,圣上确定要这般做吗?”

“你在威胁朕?”

文茵轻缓摇头,眼眸里沁出泪珠来,顺着脸颊滑落,却?依旧睁眸看着他,“只想问圣上一句,你我之间?可就再无挽回?的余地?”

只这一句,就好似由?人耳直接冲撞进心口。

她在挽留他。她在委婉的央求他,求他给他们留分余地。

朱靖直直盯在她泪水朦胧的双瞳中,试图看清她内心几分。稍顷,他又缓慢移开视线钉在那匍匐出来的老奴身上。

一旦杀了她的嬷嬷,就是彻底堵死了他与她之间?的路。

文茵对冯保几人道:“你们先?退下,退的稍远些。”

冯保一听便明白,接下来帝妃两人的谈话是不适合他们这些奴才们听的,当即整个后背寒毛都竖了起来。要命的话他是一鳞半爪的都不想听,内心急切的想立即后退,可碍着圣上没表态,遂也不敢当即退下。

文茵又令了声:“都退下。”

冯保稍等片刻,圣上那边还是沉默,他遂知对方大?概是默认了,这方稍稍安心的带着人赶紧退远了。

文茵抬手擦净脸颊上的泪痕,重新仰眸看他。

“圣上说我无法无天,我认,我谋害皇嗣罪无可赦,我也认。可那般做了我仍不后悔,即便我重新再来选,依旧还是会那般做。”

对上他那压抑沉怒的目光,她咽下了哽咽,“元平十三年八月,圣上杀我兄长?!”

朱靖深吸口:“你二哥他触犯国法,难逃冀法,难道你妄图让朕为此?徇私?你是深明大?义的女子?,合该理解才是。”

“我知道二哥他该死,他大?逆不道,按律当诛。圣上维护律法尊严处死他是应该的,我不怨圣上,也不恨圣上。”

“既如此?……”

“可他是我亲二哥啊!呵护了我十多年的兄长?,一朝惨死,难道我还要拍手称快说他一句死得好吗?”她移开泪目,“怨不得律法,怨不得圣上,可我难道连枕边人都不能?怨一怨了?兄长?刚死,就要我为杀兄的枕边人生儿育女,恕我着实做不到。”

文茵说话的时候一直偏过脸看向旁处,但能?感觉得到对方的视线始终在她面上逡巡。这话过后,周遭那沉郁压迫的气息似是散了些许,她绷紧的心神也为之稍松。

“你怨朕,恨朕,朕都能?理解。可你万不该拿皇嗣来赌气,何其不智!”

“我那时心结深重,要我为圣上生儿育女,着实办不到。”

“那你现在呢?”他沉眸慢声发问。

文茵就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被他撞破喝堕胎药那次。

元平十三年她可拿二哥的缘由?说事,那元平十六年总不该还是那个缘由?。而?先?前被她拿来当挡箭牌的岚才人那缘由?,压根站不脚。

在他问声过后两息,她的视线重新落回?他面上。

“我现在仍旧心结深重!”

她缓慢转过眼帘,对上他发沉的眸光,“我本是文家嫡女,享尽父母疼爱,兄长?呵护,备受京城贵女推崇,万事顺意?人人艳羡。怎料一朝事变,天翻地覆,父兄不亲,世人讥谤,我一夕之间?声名狼藉成了人人喊打唾弃的红颜祸水。

朱靖看着她平静苍白的面容,“你终于说出来了。”

“是啊,这压了我心底许多年的话,今日终于吐露在圣前了。”文茵眼角沁出泪,边说边笑,“当年我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我一个弱女子?会站在他们信仰的对立面上?直至后来见了圣上我方如梦初醒,原来是我运气不好,恰好卡在那个点上,做了两方博弈的棋子?。”

她强忍细碎咽声,他伸手欲覆她挂泪的面颊,却?被她伸手挥掉。

“当年父亲说让我别恨他,他别无选择。而?圣上也是雄才大?略,所作所为也是为了家国天下。父亲与圣上都是万不得已?,无奈之举,都希望我能?体谅,可是那谁问过我,好好的人生一朝被碾成齑粉,我怨不怨?谁人又能?来体谅我?”

廊下的风刮过,吹乱她发丝贴上了泪颊。泪目迷离里,她看见了眼前递过来的一方明黄巾帕。

“当年朕行事确是不光彩,朕无可辩驳。你怨朕是应该。”

文茵本是半真半假的哭说着,可当他这句话沉入耳中时,刹那间?一股强烈的悲哀怆痛从心底深处涌出,冲击她的灵魂都似在叫嚣,愤怒,哀鸣。

他毁了她啊,可他毁她的何止这些。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凡事总归要是往前看的,朕也承诺断不会亏待你。”朱靖沉缓了声,帕子?又朝她递近几分,“若非要一味沉湎过去,那你无疑是自讨苦吃。”

文茵盯着帕子?终是伸手接过,低垂了泪眼缓慢擦拭。

一桩桩一件件,要她如何轻易看开。

而?他又所谓的看开又是什?么?是抛弃了那些芥蒂、怨恨,然后全身心的投入到与妃嫔们的争宠大?战中,你争我夺在暗无天日的深宫里?还是摇尾乞怜的求他施舍雨露,赶在年老色衰之前拼死生下皇嗣,在这后宫占据一席之地?

如此?的话,那还不如趁早赏她一杯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