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踏进长?信宫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副四周皆寂, 宫人噤若寒蝉又死气沉沉的一幕。明明是?暖春,却给人种凋零灰败之感?。
他有些发闷的拉下?朝服的领口, 抬腿大步朝前迈去。
“你?家娘娘呢?”
经过于嬷嬷时,他停下?发问。
于嬷嬷往关紧殿门的寝宫方向看了眼, 朱靖便了然。
“念春……你?给她?如何安排的?”
“老奴怕娘娘见了伤心,便早早的将人抬出去, 给买了棺木,打算送她?回原籍。”
“这般安排很?好。”朱靖颔首, “冯保,去朕内帑取百金做埋身银送去, 着人务必厚葬她?。”
冯保躬身应是?。
朱靖深吸口气,抬步朝殿门方向走去。
双掌推开?紧闭殿门,外头光线涌入窗户紧闭的昏暗大殿时,他也同时看清了那个孤零零坐在桌案前的她?。她?偏了脸,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摆放在窗角的迎春花。
“贵妃。”
他压低声音轻唤,可对方却无半分反应。
她?孤坐着,没多少血色的面上不带伤感?,却给他种灰败的空落落的感?觉。
他忍不住几步上前,伸臂将她?揽在怀里。
“人死不能复生,你?莫要过度伤怀。她?如此忠心,若在天之灵见你?为她?伤神,也会走得不安心。”
文茵只觉得有股说不上来的郁气从灵魂深处激涌而出。
此刻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可她?的行动已经代替她?的思维做了反应。
朱靖顿了瞬,慢垂眸看向她?的脸。
刚她?用力将他推开?的那刹,他能感?觉到?她?对他强烈的抗拒。
一种前所未有的不适感?将他包围。他绷直了嘴角,神色变幻不定。
顷刻,他到?底还是?将那点不适强压了下?去,放缓了语气道:“贵妃,此事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踏出长?信宫的那刹,朱靖驻足偏眸,寒声吩咐:“摆驾坤宁宫。”
文茵依旧还在看那迎春花。
此刻大殿里依旧还是?她?一个人,门窗紧闭,光线昏暗暗的。
怎么就至于,这是?个什么事,用的着赔上她?念春一条命?
文茵反复的想,反复的不理解。
活生生的人,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那么没了。
这种感?觉很?不真?实,隔雾看花一样,让她?觉得虚妄。
可虚妄之余,她?又感?觉有种钝痛。大概是?为了转移这种钝痛感?,她?开?始努力去回想,这些年?她?待念春怎么样,有没有亏待过她?,有没有苛责过她?。
但她?好像又回忆不起来,毕竟这些年?里,她?其实并?不大关注周围的人。她?对这个偌大的皇宫没有半点的归属感?,自打踏入这里,她?就似踏入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地方。这里的人与事,于她?而言,都并?不值得关注,她?就似游魂一般游离着,隔绝着外界一切。
好似除了她?的奶嬷嬷外,其他人如何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伺候她?的那几大宫女,在她?潜意?识里,或许她?们之间更像是?普通雇主与员工的关系。所以她?放养式的雇佣着她?们,想着等她?们到?了可以嫁人的岁数了,她?放她?们出了宫,那她?们的人生就与她?无关了。
当然,她?本以为是?这样的。
可念春的突然离去,仿佛一记闷锤砸在了她?心口上,让她?闷痛的同时也让她?清醒的意?识到?,原来她?与这座冰冷的皇宫到?底也产生了纠葛。无论多与少,她?扯不掉,抹不去。
于嬷嬷抹把?脸后,连呼吸几口气推门进来,尽量语声平缓的跟他们娘娘说,那念春的后事已经嘱咐人在安排。
文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立即回应。
许久,她?方似自语的喃喃:“嬷嬷,我还记得当年?那些入长?信宫的宫人中?,最?属念春最?爱掐个尖。当时嬷嬷还说她?心气高,虚荣心强,不是?个好姑娘,可后来我闭宫三年?,那么多宫人都心急火燎的找门路离开?了,她?却坚定不移的待在长?信宫里吃了那么多年?挂落。”
于嬷嬷喉中?发涩:“是?啊,嬷嬷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有了那三年?,她?也方看清了一个人的真?实面目。念春虽爱掐尖,却忠心护主心性坚定。所以后来的几年?她?才会不时的打压念春两句,不是?真?嫌弃她?,而是?想打压下?她?那股子目中?无人劲,怕的是?她?将来会因此吃了大亏。
“嬷嬷,有几件事要嘱咐你?去办。”
于嬷嬷收好情绪,强打精神,“娘娘您说。”
“第一件,撬开?采雪的嘴,我要知幕后推手是?谁。”
比之打手,她?更恨策划此事的幕后之人。
“第二件,将念春的事想法子传给那个侍卫。”文茵又看了眼窗边的迎春花,“我要知道他的反应。”
究竟是?个圈套,还是?无意?被人捅破了私事,她?要清楚知道。
“第三件,念春最?爱那马驹,那就牵了那马出宫,随那棺椁一块送回原籍,守在她?墓前。”
于嬷嬷欲言又止:“可是?那马……”
“既然送我了,我就有权处置。”稍顿,又道:“遣人打探着,看看圣上去皇后那之后,又去了哪个宫。”
文茵扭过脸朝向殿外,声音发轻:“看看咱宫里有多少到?嫁人岁数的宫女,有多少都报上来,准备份嫁妆,打发出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