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呼的这位妇人,不是旁人,正是不久前薨逝的皇后。
从宫里出来后,她就被安排到?了宜州。离宫并非没?有代价,此后的她必须要隐姓埋名,提不了过去回不得故乡,在这异乡他地度此余生。
后悔吗?
她也说?不清楚,毕竟没?过完此生,如何能轻言断定这般决定是对是错。
她忍不住眺望京城方向,怅然若失。
失神了许久,她又回眸看向身后的小?酒馆。
从前她最大的梦乡就是能学会外祖父家的手艺,与未来夫婿攒钱开家小?酒馆。怎奈命运弄人,一朝被选入宫中?做了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
那时候的她是怎样的欣喜若无,不可?置信天?大的馅饼砸中?了自己。待进宫后,见到?了那般矜贵不凡的男子?,更是难以置信自己会有这般运气。
她呼口气,突然笑了。
兜兜转转,她倒实现了从前幼年时的梦想。开了家小?酒馆。
半生荣华半生梦。
十月惊雷,惊闪过后自半空划过天?际。
昏暗帐里,朱靖猛地从梦中?惊醒,满脸是汗。
文茵被他动静弄醒,睁了眸惺忪问:“怎么了?”
“无事,你睡吧。”他下意识安抚道?,掌腹抚着她的发。
她又很快睡下,呼吸轻微又均匀。
朱靖闭眸坐着,胸膛起伏,汗湿的面上仍是情绪未定。
大抵坐了许久,直待他胸臆间的那股不安散去,他方长呼了口气,重新躺下。
他揽住身旁人,将人揽紧了些。
直待头顶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文茵方慢慢睁了眸。
她久久的盯着黑暗中?的帐顶,心里无声的想着,
他……也会害怕吗。
第75章 第 80 章
元平二十年冬的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宫里头一片热闹喜庆, 因为圣上的千秋快到了。
或是因为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或是因为今年边境安宁百姓安乐,再或者是因为今年宫中万事顺遂圣上龙心大悦,所以今年的千秋宴, 宫里头决定大办。
御用戏班子提前半月入了宫, 从早到晚咿咿呀呀的排练, 万千烟火也早早运往宫中, 各色珍宝也一车车入了宫门,由?内务府登记造册。
红墙绿瓦覆了白雪,呼啸的北风刮起?雪沫。可严寒与?雪花却挡不住宫里的喜庆, 平日肃穆威严的紫禁城在这年初冬时节活络热闹起?来?。
立在勤政殿前?,朱靖抬目眺望远处, 视线许久未收回。
“今个初几了?”
“回圣上,十三了。再过上一日,便是圣上的千秋喜日。”
朱靖唔了声,冯保顺着目光在长乐宫的方向望了眼,颇体圣意的笑说?:“奴才听说?, 娘娘在长乐宫的布置上甚为用?心,就连殿外树下所挂花灯都是娘娘亲笔绘制, 用?心良苦。奴才还听说?,娘娘还为圣上书?写《法华经》, 虔诚为圣上祈福。”
朱靖眼风扫过:“要你多嘴。”
话虽如此,可语气却并未有责怪之意。冯保佯作打下自?己嘴巴, 又?笑说?:“娘娘打昨个起?就没再让人进?内寝,奴才斗胆猜测, 这是要给圣上备生辰礼呢。娘娘如此慎重,想来?今年给您备的礼格外隆重非凡。”
朱靖未再言语, 只眸光深深的望向那宫苑。从冯保的角度,能看到帝王那素来?不苟言笑的肃面上,泛起?淡淡的柔色,由?此可见对方心情大好。
夜里,朱靖依旧是在勤政殿批阅半宿奏折,方松了松筋骨回了养心殿。在踏进?养心殿之前?,照例往长乐宫所在处驻足看了好一会。
这两年临近千秋节时,他都留出几日特意不会去她?宫殿,只待千秋日的清早,踩着朝阳金辉踏进?她?殿里,由?她?道第一声贺,再由?她?送上一份亲手备上的生辰礼。
想着再过一日就会见她?眉眼含笑的对他道贺、给他送上她?精心准备的贺礼,他胸膛就仿佛被?触动般如麻似颤,鼓噪非常。
快了,不过再熬一日罢了。
想着自?己如毛躁小子般数着日子过,他又?不免摇头失笑。拢了拢氅衣,他理好情绪,迈着步子进?了养心殿。
宫里依旧是忙碌着,越是接近圣上千秋这日,越是紧张忙碌,不容有错。
待到圣上千秋日前?一夜,整个皇宫灯火通明,宫人们依旧各司其职无人敢睡,各处管事更是忙到脚不沾地,严加督促,亲力亲为将各自?负责事物?精细到细微处,唯恐错漏一丝半点。
宫外那些勋贵大臣家也稍有能安枕的,大多一遍遍跟自?家府里管事对着礼单,又?一遍遍跟府里家眷嘱咐着入宫参宴的种种规矩忌讳。
这一夜的养心殿,也并非安宁的。
冯保在外间听着里头辗转反侧的声音,悄悄的抬眼瞅了沙漏。这眼见的可就要过正?子时了。
“冯保,几时了。”
低哑的嗓音透过毡帘不期传来?,冯保赶紧敛神回了声:“再有一刻就正?子时了。时辰尚早呢圣上,您要不再歇会。”
“不了,进?来?伺候。”
朱靖起?了身,拢了寝衣,随手掀开低垂的紫金绣龙帷幔。
宫人们端了盥洗用?具进?来?,有宫人轻手轻脚依次点了内寝宫纱灯,又?有宫人捧着衣物?上前?伺候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