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泪水夺眶而出,阿迟的声音第一次毫无顾忌,甚至称得上嘶吼。

枪口晃动幅度很大却始终指着眉心,明明是生命的威胁,明明是男人先负心,阿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心平气和地承认!

他胳膊都在发颤,整个人的都在抵抗着臣服的本能,泪珠大颗大颗地往地上砸,质问的声音染上浓烈的哭腔,都被软化了几分。

“您是不是想让我忘了所有事,然后打破我,让我心甘情愿给您做一辈子奴隶。”

时奕的呼吸一滞,蹙起眉思索良久,并不清楚阿迟为什么会把失忆的针剂和打破联系在一起。

“我曾这样想过,但我放弃了。”

时奕的回答很坦诚,黑眸毫不掩饰占有欲,轻描淡写道,“我要你堂堂正正清醒地跪我。”

“骗子。”

枪又威胁似的压近了一点,阿迟喘息急促,像质问又像无助地控诉。

“我都看到了,你以前就是这样骗我的。注射致幻剂篡改我的记忆,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当成奖励,为了调教假装温柔,让我像狗一样边下贱边感激你,这都是你亲口说的!”

闻言时奕挑了挑眉,缓缓换了个姿势,眼神愈发复杂。

“你看什么了?”

可阿迟整个人抖得厉害,哽咽着摇头,咬着唇瓣几乎说不出话,“你还想再骗我一次。”

他孤零零地杵在原地,隔着手枪的轮廓,看向主人的眼睛悲伤到极致,视线被水迹模糊到看不清轮廓,轻声逐渐染上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知道您喜欢圈养奴隶。可我还有什么没给您,什么没做过,需要您用药物让我听话?”

“我被您一寸一寸碾碎成尘土,被您亲手打上烙印。跪在脚下被您踩着头舔鞋,当众掰开屁股发情。我都贱成什么了,您哪一样没看过。”

阿迟的声音在发颤,长睫毛缓缓垂下,还沾着湿淋淋的泪珠,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头来。

“我已经是您的了。时至今日没有您的默许,我连在您面前站立的勇气都没有。为什么?我对您的心不比被打破的奴隶差,您到底哪里不满意,到底还要我变成什么鬼样子。”

时奕的呼吸略微加快,几不可察。

阿迟苍白的唇瓣在颤抖,泪珠从紧闭的眼尾淌下,悲哀到整个身子发冷,苦笑道,“想让我当个物件儿,您就和我说啊,为了您我明明什么都可以做,不过就是具挨打挨操的烂皮囊。”

“可是为什么要用温柔骗我,为什么要践踏我的真心?玩弄我的感情就那么能满足您的趣味吗?”

时奕就这样面无表情看着他,听他一声声钻心剜骨地控诉。

他想要把他抱在怀里,可是嗓子里却有股火横在里头灼烧,烧得他心口劈里啪啦地疼,五味杂陈。

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却如鲠在喉。

“标记你之后的每一句话,我都没有骗过你,每一句承诺我都兑现了。”

“我不知道你具体看到了什么,但我可以很认真地说,这三年的每一天里,我的思念和牵挂都不是假的,带你回岛之后的每一秒,我们的开心从没有掩饰过,不掺杂半分欺瞒和讨好。”

以前,时奕知道自己不懂如何爱别人,所以从不敢轻易说出口。

可自他说爱阿迟那一天起,便没放弃过一秒,这种帽子不能往他头上扣。

时奕顿了顿,“那药是当时在姜家唯一能救你性命的。没有人想亲手抹去珍贵的记忆,我别无选择。”

“我确实对征服奴隶感兴趣,药物也确实可以对调教商品奴隶起到辅助作用,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可用药物打碎记忆,用纯粹欺骗的方式调教你、我的私奴,我不屑于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逼人臣服。”

时奕平静地望向阿迟,看着他连对视都要鼓足勇气努力坚持,目光逐渐染上阴沉的怒意。

他没有说出口,以阿迟对自己的臣服程度,是不需要想尽办法调教的。

十年,他们只要一站一跪,天生就是主奴,哪还需要什么多余的失忆药。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指眉心的枪口摇摇欲坠,依然没有放下。

长久的沉默让时奕深吸口气,觉得随着胸腔的膨胀,五脏六腑都在酸痛。

“你不信我。”

他冷静地评判,仅仅四个字而已,声音却染上了显而易见的疏离。

见到面前的人儿身形一颤,时奕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你早就不信我了。”

从那颗擦脸而过的子弹、从那弥漫到无法收敛的杀意起,他就知道自己没有获得阿迟下意识的信任。

阿迟今天之所以能拿枪指着他,并非容不得他的“欺骗”,而是害怕自己后半生所托非人、再入魔窟,是在不信任之下为了自保而不得不逼宫。

“我不敢信,主人,我不敢。”

堪堪举着枪,阿迟的声音哽咽了,一声声说是质问,倒不如说是在求助,“您觉得一个奴隶喜欢上自己的调教师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潸然泪下,他感觉到自己的牙齿都在战栗,艰难到每一口气都吸不进肺里,拼尽全力才在主人面前站这么久。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您抛弃我,是您不要我的。”

阿迟哭得愈发伤心,从呜咽变成了抽噎,肩膀都随之一耸一耸,手里的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走火。

“在外面我什么都有,更不用跪着伺候谁。我谁的脸色都不用看,想做什么都不用经过别人的允许。您不知道我有多珍惜您给的自由。”

“主人,是您说会对我好,我才跪您的。”

眼尾泛红,阿迟咬住下唇强忍着哭腔,颤声道,“我放弃一切追随您,您不能把我骗来岛上,欺负我无论如何都逃不掉,就随便糟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