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脱离苦海,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
远处那道视线极其灼热,几乎不能忽视。
他知道时奕在逼自己低头。只要他肯叫声主人,甚至不用爬过去求,就可以像兮儿一样被挂上狗铃铛,获得最强大的庇护,没人敢动他一根汗毛。
可阿迟仍倔强得不肯服软,扣着地毯指尖泛白,整个人在颤抖,难受得泪流满面,都不抬起头看一眼。
挂上铃铛,从野狗变成家犬,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伏跪在那人脚下,摇尾乞怜来的尊严,他不稀罕。
“看个男妓,我对今夜所有拍卖货都不感兴趣了。”
“啧,知道什么叫风骚么。”姜二少话有所指,欣赏着阿迟的表演,笑着摇摇头跟后面的人感叹,抿了口酒,又随意地举着杯子,偏头对时奕笑道,“首席肯定知道。”
两只水晶杯碰撞出清脆,力度不再优雅自持,液体洒在修长的手指上。
时奕冷冰冰地望着远处那人,眼神复杂得不像话,充斥着挫败感,像将所有愤懑、心疼和求而不得杂糅在一起。
一切都混在苦涩的烈酒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杯了,他仰头一饮而尽,声音喑哑地喃喃道,“我只知道什么叫风情。”
客人们玩得不亦乐乎,甚至不急于拿他的嘴泻火。阿迟呆呆望着天花板的灯,嘴里吟着婉转的调子,目光有些迷离。
或许心里残缺的痛,唯有肉体的煎熬才能缓解半分,从纠葛的囚笼里暂时解脱。
他知道自己很漂亮,漂亮得让人抑制不住欲望,并且他知道时奕喜欢看什么。
他不喜欢哭,不喜欢笑,不喜欢卑微,不喜欢娇纵。
他只喜欢漂亮的。
确切地说,是令人扼腕叹息的美。
阿迟不知所谓地勾起嘴角,长睫毛像轻轻划在心上,动人的绝色让众人不禁一滞,不约而同心生怜爱。
那便让他的主人好好看着。
看清楚,他内心的恨。
跪在展台上的奴隶精致如观赏品,不作媚态也不骄纵腻人,像完全将自己沉浸到欲海中,分毫不挣扎。
众人只随手摸一下他吹弹可破的皮肤,便觉得下身火热,仿佛高潮中绽放的玫瑰般诱人,恨不得当场操进他湿漉漉的身体,看他不堪重负地哆嗦流水……
主位周围的贵客觥筹交错,此时都有些醉了,对这些温香软玉开始高谈阔论起来,时奕却始终沉默,指尖愈发紧攥杯子。
阿迟在客人身下婉转求欢着,不经意间目光相接,眼睛里的孤傲与苦恨,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宁可比泥土还卑贱,都不要在他脚下的安宁。
时奕无法自抑地红了眼眶。
分别了多少天,想看他嗔,看他痴,思念成疾,却只换来了以命相搏的恨意。
他去跟姜家下大棋,在斯莫的权势下搅动风云,命都险些丢了,不过是为了保阿迟一个实验品能有命可活。可到头来,他们还剩下什么了?
一个习惯于绝对掌控的主宰者,竟在此刻锱铢必较,想着哪里还能挤出来分文。
时奕闭上眼睛想,就让自己十恶不赦吧,让他恨也是好的。冷冰冰地相拥,总好过两不相欠、在他心上了无痕迹。
“你醉了。”姜二少倚在靠背上看了看他,揶揄道,“时教授眼睛都没离开过他,别是喜欢上了。”
时奕支着下巴,头发遮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半晌才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几乎听不见,“有点儿喜欢。”
“怎么?首席大人也会斯德哥尔摩,爱上差点杀了自己的凶手?”
都是混惯了风月场的,姜作衡自然不会把这“有点儿”当真,开玩笑道,“如此名妓也只是有点儿,那得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时长官?”
时奕没什么表情,点了根烟放左手夹着,双腿交叠,食指点了点杯子像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看着那人,眼眸像过了千万个瞬间,忆起从前满是风尘的身影。
轻描淡写笑了,眼底含着不易察觉的水光,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与远处那人目光相接。
时奕生生愣住了,大脑空白,忘记了呼吸。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他无法形容这一瞬。
阿迟跪伏客人胯下,身躯不断磨蹭着,舌头勾引似的略过红唇,动作火热,眼神却直勾勾盯着他,勾起个无比挑衅的笑容,像把破碎而隐忍的利刃,眼里是无比浓烈的杀意
“啪啦”
手里酒杯轰然捏碎炸开,像他被刺穿的心。
硝烟味的信息素如被火星引燃的炸药桶,顷刻席卷整个展厅,浓烈而冰冷的戾气几欲突破天花板。
“您这是”
“把他拖过来!”
偌大的贵宾室鸦雀无声,连根针都不敢掉在地上。
手指被玻璃划破,鲜红一滴一滴溅在地面,时奕根本无暇理会周遭的目光,像个阴沉的野兽般骇人,压迫感堪称恐怖。
一腔憋闷本就郁而不发无法疏解,阿迟不加掩饰的杀意简直往枪口上撞。时奕面色冷若寒霜,抱臂站在原地,尖锐的气场强悍极了,令人窒息,仿佛一尊大杀器。
“呃…呃!”
在众人的目光下,奴隶一路踉跄被拖拽到脚下,差点被项圈勒死,憋得直咳嗽,却被野蛮地掐住下巴,手劲儿大得要把他的骨头捏碎,疼得阿迟皱起眉头。
火气顺着胸膛疯了似地蔓延,好像能把血管根根撑爆,喉咙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