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都是去岁之事了,大总管如何知晓?”尚盈盈惊讶反问。
“夜闯宫禁,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宫正司当时没来捉您便罢了,过后连问都不曾问上一句,姑娘就不觉着奇怪?”
来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尚盈盈,将当日情形一五一十吐露出来:
“那日咱家陪着主子爷回东宫,正巧在路上撞见姑娘。主子爷站在门后看了许久,打听清楚缘由后,便着人将此事压下来,又特地吩咐赦了您!”
“玉芙姑娘,您这条小命儿能保住,那可全仰赖主子爷天恩浩荡。”
来寿轻描淡写地落下最后一句,剩下的让玉芙自己去琢磨。
万岁爷当时还是储君,插手皇父后宫之事,是何其敏感,又为她担着多大风险?
尚盈盈听罢,眼神发直地怔在原地,竟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承了皇帝天大的恩情。
“姑娘就听咱家一句劝,万岁爷对您,那真真儿是用心良苦。”来寿趁热打铁道,“您平日还跟躲洪水猛兽似的,处处避着万岁爷,您说怹心里能舒坦吗?”
来寿苦口婆心地劝着:“姑娘可别再跟万岁爷别扭了,好好儿报答才是正经。”
“大总管说得是……”
骤然得知真相,尚盈盈心里一团乱麻,局促地垂眸摆弄着茶案,连沏茶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来寿暗自瞧着玉芙神情,心道这事儿不能拖,再让她慢慢消化,指不定又夜长梦多。
“玉芙姑娘,您快把这茶送进去吧,说不准万岁爷正等着呢。”来寿将茶盘塞进尚盈盈手里,半哄半推着让她往外走。
尚盈盈端着热茶,一步步朝寝殿门口靠近。却好似近乡情怯一般,不知该如何面对晏绪礼。
二人还没走到阶下,却听殿中传出“哗啦”一声响,仿佛是茶盏碎裂,在静夜中格外清脆刺耳。
尚盈盈本就心神不属,此刻骇得手一抖,茶水差点儿洒了出来。
来寿也不知出了何事,连忙扶稳玉芙臂肘,惊疑不定地朝殿里张望。
下一瞬,便见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钻出殿门。
抬眼瞧见玉芙,小太监忙加紧脚步迎上前,肝儿颤地禀道:
“玉芙姑姑,万岁爷命您即刻过去!”
第20章 第 20 章 脸皮儿这么薄,还敢学旁……
顾不上?再想许多, 尚盈盈忙把?茶盘塞去来寿手里,自己则提起裙摆,一路拾阶而上?。
行至门槛前,尚盈盈调匀气息, 垂眸踏进殿内。甫一走近, 地上?的碎瓷残片赫然闯入眼帘, 其间还混着?茶叶梗子。看?水渍崩溅的迹象,应是自上?掷摔, 而非失手滑落。
觉出今夜之事恐怕不妙,尚盈盈快步绕过抖如筛糠的莺时, 在她身前半步远的地方?跪下,行了个大礼: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尚盈盈恭恭敬敬地俯身, 好半晌才听见皇帝叫起。
莫非是动了真怒?尚盈盈心里直打鼓,不禁用余光觑着?皇帝脸色,试探着?问:
“万岁爷,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可是宫女奉茶时出了岔子?”
殿中银烛已熄去大半,晏绪礼却还衣冠整齐,在外间罗汉榻上?撑膝而坐。明?月清辉从窗棂子流淌进来, 映得他眸中寒意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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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有胆子问?”
晏绪礼沉声?斥责,话里却藏着?熟稔亲近:
“朕倒要问问你, 今夜为?何不上?值?”
皇帝问的倒是气势汹汹,其实全然是睁眼说胡话。如若她今夜没在外头当值, 如何能接了信儿便赶过来?
见皇帝还有心思找自己的茬儿,尚盈盈反倒稍稍平静下来,暗自猜着?他并未气得太狠。
“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往后?定然好生当差,还请万岁爷息怒。”尚盈盈没跟皇帝犟嘴,只?垂首服软。
活儿没做到主?子跟前、叫主?子瞧见, 那就?是没做,顶嘴只?会罪加一等。不如好好儿认个错,哄皇帝消气就?是了。
尚盈盈如今弄通悟透,便觉杏书姐姐教?的法子,的确很有可取之处。
晏绪礼略微倾身,抬手一指莺时,却仍是朝着?尚盈盈发问:
“这奴才媚上?欺下,轻狂无礼,还胆敢扰朕清净。你平日是怎么管束的?”
尚盈盈下意识地随着?皇帝的手指扭头,眼角余光扫向身后?,只?见莺时额前鬓发湿了一缕,血色尽褪的手指抠着?砖缝,还在阵阵痉挛,显然惧极。
听着?皇帝话音儿,尚盈盈大致猜出方?才发生了什么,不禁合眼暗叹一声?,心道莺时总是如此急于求成,也是该吃个教?训。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失察获愆,不敢辩驳。”尚盈盈敛裙跪在皇帝身前,软语相劝,“只?是宫女不守规矩,交由金总管责罚便是。夜里不宜动气,您也该早些歇息,保重圣躬要紧。”
说罢正欲伏首,忽觉肩上?被什么东西?一抵,将她轻轻向后?碰开。尚盈盈疑惑偏眸,竟发觉是皇帝以靴尖点在她肩头。
这一幕实在威慑非常,叫尚盈盈忽略了皇帝力道其实很轻。她只?顾听凭恐惧本能,微微后?仰身子,躲开那骇人的龙纹皂靴。
殊不知晏绪礼根本没打算踢她,只?是觉着?地砖太凉,不欲让她伏地磕头。
见尚盈盈白着?脸儿退避三舍,晏绪礼收腿回脚踏上?,忽然间气笑出声?,胸中那点儿郁气都快被搅和散了。
“朕还当你生出虎须了,合着?是个怕见日头的雪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