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 / 1)

御书房里,晏绪礼正阖目陷坐在软榻里,烛火映照着他侧脸,勾勒出俊美非常的眉眼轮廓。

身边炕几上空空如也,连个笔墨纸砚都没有?。再扭头儿?一瞧,折子都整整齐齐地摞在御案上呢,他哪里是在处理朝政?

听见门槛前传来动?静,晏绪礼烦躁掀眼。呵斥的话?已涌到唇边,却?在看见那道倩影时,赶忙顿住。

晏绪礼先?是晃神不敢置信,而后?眉眼一舒,脸上肉眼可见地化?开温柔,起身迎上前问:

“盈盈?你怎的过来了?”

发觉晏绪礼的确是在骗她,尚盈盈本都在门口踯躅起来,心头萌生退意。

可遭晏绪礼这么一唤,尚盈盈立马又忍不住委屈,倔强绕开腕子,嘴里连珠炮儿?似的嗔起来:

“万岁爷,您若是心里怨臣妾,闹得连窝都不回,觉也不睡,那咱们就趁早豆腐渣蒸窝头散了吧!省得连累您熬坏身子,臣妾倒成了千古大罪人。”

兜头一顿数落砸下来,晏绪礼听得是气血上涌,目眩魂摇,急忙跨上前,追着尚盈盈发问:

“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好端端的,怎么就吵着要散了?”

“您整日里不着家,回来了也躲着不见臣妾,这也叫好端端?”

哪知甫一张嘴,泪珠子就先?滚落下来,半点儿?气势也无。

恨自己忒不中?用?,尚盈盈攥着帕子直咬,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瞧她气成这样儿?,晏绪礼真是恐慌万状,骇得欲死。也不顾尚盈盈推拒,晏绪礼执着地拥她入怀,抵在墙角垂颈啄吻。这会子已是顾不得章法,全然是逮着哪儿?亲哪儿?。

好容易哄得尚盈盈稍止住眼泪,帕子也在挣动?间甩去地上,晏绪礼不敢再拖,赶忙解释道:“好盈盈,朕并非存心不理你,更甭提什么怨不怨的话?,朕只是……”

见尚盈盈扬起脸儿?,一双狐狸眼浸在雾气里,直勾勾地盯着他瞧。晏绪礼指尖微颤,终是败下阵来,哑声道:

“盈盈,对不住……宥儿?没了,朕心里实在发疼。可他又不是你的孩子,只是朕自个儿?的骨血。”

捧起尚盈盈泪湿的脸,晏绪礼抬起拇指,轻柔蹭过她眼下:

“朕知道,瞧朕为?旁人生的孩子伤怀,你心里肯定不痛快。朕躲着你,只是怕你见了难受。本想着等缓过来些,再去燕禧阁里陪你……”

说到此处,晏绪礼突然哽住,额头抵住尚盈盈,悔恨道:

“没想到,反倒害你哭成这样儿?,都是朕的不对。好盈盈,我给你赔罪,你就别生气了,也甭再说那些剜人心窝子的话?,好不好?”

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缘由,尚盈盈眼前又模糊起来,带着浓重鼻音,忿忿数落道:

“糊涂话?!”

“孩子骤然没了,您伤心不是应当的么?您若跟没事儿?人似的,臣妾才真该害怕了呢。”

尚盈盈哭得直吸鼻子,无奈帕子撇去地上,她自个儿?又捡不着。

一把攥来龙胳膊,尚盈盈报复似的拿他袖子蹭脸儿?,像头被惹怒的母狮子,再也装不住温吞模样儿?。

“更何况大皇子走了,臣妾这心窝子里头,何尝不跟铁蒺藜刮过似的?臣妾早说了不介意,又何时那么雀儿?肠肚过?”

尚盈盈拉过晏绪礼的手,大喇喇地让他往自个儿?胸前按。

掌心下忽而钻进丰腴软肉,晏绪礼都好几个月没同尚盈盈亲近了,登时喉头直滚,再也按捺不住,去吻她喋喋不休的丹唇。

托稳尚盈盈后?腰,晏绪礼抱她去榻上坐着,唇舌却?始终没分开。蹭在一处纠缠半天,也不知是谁先?动?的尖牙,齿间竟尝出淡淡血腥味儿?,这回倒是两?只野兽碰了头儿?。

生怕再这么下去要惹祸,晏绪礼连忙放开尚盈盈,喘息着笑道:

“你活得忒假。”

尚盈盈伏在榻上,浑身都亲得软和下来,闻言立时又竖起柳眉,扭脸儿?恼道:“您骂臣妾是贾老太太转佛珠,充个假(贾)善人呢?”

“岂敢岂敢?”

晏绪礼脱下袍子,殷勤地挤上小?榻,搂着尚盈盈安抚。抬手摸摸她腹前,晏绪礼颇有?些心虚,暗悔方才亲得太凶,没惊着宝宝儿?吧?

“朕知道盈盈没说违心假话?,你就是心肠好。但有?时候儿?……人是不该这样大度的。”晏绪礼深吸一口气,凑来尚盈盈肩窝里,含糊不清地说,“就因这一茬儿?,朕起初还总爱生闷气。但后?来细想想,这原也怨不得你,你只是被这污浊世道规训得太多。”

所有?人都告诉她,女人要相夫教子,不能善妒,当主母的要对妾生子视如己出,一视同仁地抚养长大。晏绪礼毫不避讳地说,他就是这些礼教条文的受益者,他完全可以安安生生地躺着,享受尚盈盈的贤良淑德。

但他不想这样,他更希望尚盈盈自由,希望她真正快乐。

不懂晏绪礼在絮絮叨叨说什么鬼话?,尚盈盈心里还惦记着前事,倔强地从晏绪礼怀里钻出来,坚持说道:“臣妾知道万岁爷英勇盖世,但凡事也不能大包大揽,一肩扛着。臣妾难过的时候,您都能舍下一切陪着臣妾。如今您心里不好受,也该让臣妾过来陪着您。”

尚盈盈软下声气儿?,搂住晏绪礼脖颈,微微羞赧地说道:

“咱俩是夫妻,这辈子都要互相扶持着走完的,对不对?”

这句话?像道雷鞭劈进晏绪礼天灵盖,激得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他意识到这是某种?讯信,尚盈盈在明明白白告诉他:

我要跨过那道坎,来你身边了。

晏绪礼大喜若狂,忙不迭地应道:“没错儿?,盈盈说的对,咱们是夫妻,咱们就是夫妻……”

尚盈盈被蹭得发痒,笑中?带泪地直缩脖颈,又轻声说:“大皇子忒可怜见儿?的,您便给他追封个亲王吧,丧仪也能办得风光些。”

“还有?文婕妤……她毕竟跟了您那么些年,又实心实意地抚养过大皇子,”尚盈盈顿了顿,觑着晏绪礼脸色说,“更何况,您还得接着用?文大人不是?追封个妃啊嫔啊的,大伙儿?脸上也都过得去,臣妾又不会跟个死人较劲。”

晏绪礼却?没多犹豫,坚决摇首道:“朕肯用?文家,那是他们全族的荣幸。文氏自作孽不可活,朕没叫旁人受牵连,他们就该感恩戴德了。”

尚盈盈轻轻抿唇,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她对朝堂里那些弯弯绕绕知之甚少,心肠又软得跟新蒸的糯米糕似的。肯定不像皇帝那般铁腕有?魄力,不会低头讨好任何人

那倒也不完全是,晏绪礼很爱讨她欢心来着。

尚盈盈心里又感动?起来,忍不住絮絮宽慰说:“万岁爷且宽宽心,大皇子虽福薄,可臣妾这肚儿?里,还有?个会翻身的小?祖宗呢。来日便叫它替大哥尽孝,在皇父膝下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