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盈盈微微颔首,回榻里坐下,这才轻声说:“杏书姐姐,有桩事儿我琢磨了一宿,总觉着蹊跷……”
随后,尚盈盈便把家?里妹妹遭人?陷害、娘亲奔来求救,还?有那袋打了水漂的金子,一五一十说了。
杏书听得眉头拧成?个疙瘩,不禁咂舌:天爷哟,尚盈盈之前还?没正经承宠呢,家?里便遭了这么大难。
“才人?放心,”杏书赶紧宽慰,“有万岁爷在,保准儿能放二姑娘出来,您可千万别着急上火……”
“我倒不担心这个,”尚盈盈摇首道?,“只是觉得这事儿透着邪乎。”
“姐姐你说,那可是实打实的一袋金锭子,就算县太?爷和崔家?再?贪,也该满意了不是?怎么送去衙门?里,就跟石沉大海一般?”尚盈盈捻指沉吟,说起来还?不禁肉疼呢。
“既不图财,那便是图人?呗。”杏书立马接道?,“才人?瞧这祸事,是因您牵扯出来的?”
尚盈盈抿唇思忖,终是说了同文妃的过节,与杏书一同盘道?:“当日文妃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想叫我离开。后来我放信儿要去尚仪局,她大抵是被我稳住了,按理说不该再?费心害我。”
“更何况眼下这情形,倒像是有人?故意拿家?里事儿绊着,逼我非得争宠不可……”
虽说时机不大对?,但?杏书还?是不禁感叹:“您昨夜和万岁爷做那档子事儿,竟还?有工夫想这许多,看?来万岁爷还?是留情了呀。”
这话儿一说出口,自然遭尚盈盈羞瞪。杏书掩唇轻咳,见她心中似乎有谱儿,便问?道?:“您自个儿想着,应当是谁的手笔?”
想起文妃曾言勤妃家?破人?亡之事,尚盈盈抿唇犹豫,终是用?气音儿说道?:“若论这雷霆手段,倒像是坤仪宫那位。”
“可她如此大费周章,又是图什么呢?”尚盈盈百思不得其?解。
眼瞅着明日便要去拜见傅皇后,尚盈盈心中迫切地想要弄清楚,皇后究竟意欲何为?
“人?有三寸气在,便会?有所求。就是那泥塑的菩萨,还?要个金身供奉呢。”
杏书倒觉着有可能,便续下去猜道?:
“后宫女?子所求,左不过恩宠与子嗣。恩宠她自不必争,如此算来,中宫无子,兴许是块儿心病?”
尚盈盈双眸一亮,心底猛然抓住个念头,说出口又有些毛骨悚然:
“杏书姐姐,主子娘娘会?不会?是……不能生养了?”
如此便能解释,皇后为何对勤妃恨至如斯地步,又为何非要逼尚盈盈侍寝,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赏银示好。
杏书听罢,顿时吓了一大跳。她从前侍奉先帝宠妃,自然练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对?于东宫里的事儿,倒也略有耳闻。此刻她忙绞尽脑汁,替尚盈盈搜罗些蛛丝马迹。
“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杏书忽然想起什么,默默吞咽道?:
“皇后娘娘做太?子妃那会?儿,曾生过一场大病,无端将养了好几个月。后来先帝爷龙驭宾天,她这才露面出来主事。我远远瞧见过一回,只觉她通身气派虽还?在,眼睛里却没神儿似的,就像个内里掏空的纸人?儿。”
这好像更能佐证尚盈盈的猜测,但?凡此种种,都只是从文妃话里拼凑出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相。
尚盈盈苦恼地揉揉眉心,叹道?:“咱们冷眼瞧着,文妃不还?是皇后的人?么?”
“若是如今一个要捧我,一个却要踩我,想来她俩之间的关系,并非明面上那样简单,里头估计还?有弯弯绕绕。”
“既有当太?后的机会?在眼前,谁会?甘心做个太?妃呢?”杏书轻声说道?,“而一枝独秀,更好过两宫并尊。”
尚盈盈默然垂睫,胡乱将水青披帛往臂弯里一挽,盘算着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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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子有杏书陪着,尚盈盈便惦记往流萤小筑里打个转儿。
刚跨过门?槛,就觉着这地界儿清幽得紧。窗外几丛翠竹影影绰绰,筛下来的天光跟揉了金粉似的,软软铺在黛砖地上。屋里已?拾掇得窗明几净,连个灰点子都找不见。
尚盈盈摸了摸榻上玉竹簟席,凉丝丝的还?挺受用?。正要落座歇歇腿,忽听得外头珠帘子轻碰,打眼瞧去,竟是酌兰寻她进来。
酌兰规规矩矩道?个万福,声音清脆讨喜:
“奴婢给才人?主子请安,才人?万福。”
尚盈盈不禁莞尔,忙伸手扶酌兰一把:
“快起来说话。”
正要问?来意,却见酌兰一双杏眼亮得像琉璃灯盏,开门?见山地恳求道?:
“好主子,奴婢想跟着您当差。”
尚盈盈被这话逗笑,拉着酌兰到自己跟前,轻点她鼻尖道?:
“你这丫头莫不是糊涂油蒙了心?御前差事可有多少人?眼红呢,你倒要往我这火坑里跳?”
“何况你若跟了我,万岁爷跟前儿又要谁伺候去?”
她自个儿前路如何,眼下尚还?两说,又怎好拉酌兰进来蹚这浑水?伺候皇帝那是天大的风光,跟着她这刚承宠、根基未稳的小才人?,前途未卜先甭提,还?指不定要受多少闲气呢。
酌兰一梗脖子,顺势蹲在尚盈盈身前,仰脸儿说:“万岁爷跟前伺候的人?乌泱泱一大片,哪里就缺奴婢这号人?了?倒是您这儿孤孤单单的,奴婢实在放心不下。”
尚盈盈目光沉静地望着酌兰,轻声问?道?:
“你若当真铁了心要跟我走,那太?皇太?后那边,你又预备着如何开交?”
酌兰听罢,一脸的迷茫不解:
“这跟老祖宗有什么干系?”
这话一出,俩人?顿时大眼瞪小眼,没奈何僵住了。
酌兰眨巴眨巴眼,突然“哎呀”一声,俏脸涨得通红,竟顺嘴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