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就说连续两晚与她同床共枕,她不与他睡于一床被衾之下,他除了关切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只悉心帮她把被衾掖好,熄灯就寝时,放低所有动作的音量,生怕将她打扰。

这番礼待、尊重和克制,让萧月音渐渐放下了防备。一切的根由都是她自己,她欺骗了裴彦苏,同时连累了静泓,眼下又有了静泓身世这样重大的事情,先前的误会,她也没有了任何可以向裴彦苏生气的道理。

反而心虚的人是她。

垂下眼帘,萧月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柔荑把玩着玉峦上的青丝,她穿这件海棠红的寝衣,只衬得她的娇靥比海棠花还要动人。

裴彦苏知晓自己赌对了,他的音音即使心里面暂时还没有他,但对静泓,也未必有从前那份亲密。

何况她还在演,她不可能真的因为静泓而对他如何。

除非她突然装不下去,要向他摊牌,坦白一切都是她在演戏,为了大周与漠北之间长久的和平。

但他知道她不会坦白的,该不该戳破、要如何戳破,这决定权在他的手中。

即使她暂时还没有爱上他,决定权也只能在他的手中。

“所以,大人先前答应我的事,可有着落了?”萧月音也想明白了,重新抬起杏眸,几缕青丝在指尖缠绕,她强硬地转移着话题,言语间自然娇软了许多。

“什么事?”裴彦苏微微勾唇,明知故问。

他难得这样一动不动,也许是因为她连番语气不善的质问恼了,既然自己有心将这件事揭过去,她主动一点,也是十分必要的。

“就是……冀州的事情。”萧月音将身子前倾,主动伸手缠住了男人的脖颈,晶亮的杏眸看着他,多汪了几分水意,“说好了要给大人做一个香囊,料子我都找韩嬷嬷备好了。”

这当然是假的,她从回来之后一直想着那几件事,神思不定,又怎么可能顾得上香囊这样微末的事。

但裴彦苏显然很吃她这一套,大手隔着那海棠红的寝衣一路摩挲,在她的纤月,要上停顿,燠意传来,他高挺的鼻梁也刚好卡在她左耳的耳屏上:

“我后悔了,光是一个香囊,不够抵消我为公主做的这些。”

她明白他言语中所指的是什么,除了归还冀州以外,还有计杀摩鲁尔、除掉当初残忍屠杀冀州百姓的那些漠北军人。

一个香囊便换来这么多好处,天下哪有如此划算的买卖?

所以当然不够。

“要我为大人宽衣解带嘛,可以的……”她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津液,便将一只小手从他的后颈处撤下。

若忽略他横穿眉骨的狼牙刺青,裴彦苏穿着汉服的时候,怎么看怎么都像文质彬彬的端方君子。而他身上的月白寝衣虚虚披着,衣襟半开半掩,斜坐床头的模样,十足魏晋风流名士,萧月音的小手堪堪滑过,那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有辱斯文。

但紧接着,那只手却被另一只手捉住,月要间的大掌把她往前带,她从他的瞳孔里读到的,分明和“斯文”二字没有任何关联:

“不够,这样不够。”

萧月音咬紧樱唇看他。

“大人……冀北哥哥……”顿了一息,她又发觉自己应当把姿态放得再低一些,便换了一个他更喜欢的称呼,掐尖了嗓音:

“你心疼真儿、想把真儿的身子养好一些,可是这几日每晚都弄到后半夜,真儿又要一早起来向阿娘请安,实在是没法好好休息……”

“早就说过,不用向阿娘晨省,”裴彦苏捏住她尖细的下巴,指尖上薄茧明显,“再说,哥哥这是在疼你,哪里不好了?”

“今晚能不能只要一次?”她小心翼翼地问,越说到后面,音量越细。

见他眼底似乎掠过了一道阴影,又连忙补充:

“前几日,我的膝盖好疼,今日听到哥哥真的兑现诺言拿回了冀州,膝盖突然就不疼了。”

“嗯,不疼了。”男人差点没有掩住嘴角上扬。

世间哪有像音音这样可爱的姑娘,明明在求他,还顺便给自己提要求。

“可以,可以跪着的……”萧月音的小脸越说越红,那几个字像刚刚从沸腾的油锅里捞出来的细脍,烫嘴得很,“就是,就是只能有一次……”

话音未落,月要上的大掌骤然前滑,他遒劲的前臂抵住她的小月复,让月要卡在臂弯上,她被他折过来,自己的手肘,也因为这猛然的变故而撑住床榻。

“一次也可以的,”他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只是真儿不许哭,不许求饶,否则,就不止一次,听懂了没有?”

“好……”自食其果的小公主,只能哆嗦着,应下这样过分的要求。

大约是因为她在大婚之夜来了癸水,身体不适,惹了他的心疼和百般呵护。

他可以为了自己这个“萧月桢”卸下隐藏许久的文弱伪装、单枪匹马杀穿恶霸的老巢,也可以顾惜她的身体,以端方君子之风,绝口不提他也许老早就想补全的周公之礼,一切由她来定。

他情深至此,她本来便应当愧疚不已。

可他却在她的风平浪静之时,再一次做了这亲密之事。

但,说是亲密……倒其实并不算什么。萧月音果然受不住,樱柠着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用力在他肩膀上一推:

“好疼好疼……臭狗,你就知道欺负我!”格也曼不仅仅是裴彦苏的堂兄,他也是静泓的亲大哥。

所以静泓也是裴彦苏的堂弟。

这不是眼下最纠结错乱、最要紧的事。

最要紧的事,是她手里还握着格也曼通敌叛国的证据,若是她拿出来,以乌耆衍狠厉的手腕,格也曼必死无疑。

“所以我找师姐你,是想让师姐帮我拿个主意。”今日的静泓与往日表现大相径庭,如若不是他一身僧袍和头顶的结疤,此时他与一个举棋不定的弱冠青年,没有任何区别。

萧月音看向他。

“我入佛门,原本应当斩断尘缘,但亲缘一事从天而降,若要我权当不知情,又着实违心……”静泓眉头紧皱,向来清隽的面容实在难掩痛苦,“但以我推测,若我与父兄相认,他们又必定会让我还俗,这也实非我所愿……”

静泓的纠结不无道理,萧月音自小与他相识,从未见过他如此痛苦。

她本应该好生劝慰,再竭尽全力为他出谋划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