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其实,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也仍旧好奇裴彦苏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的;更重要的是,只有问清楚他究竟要做什么,她才能想出相应的对策来。

但她不能直截问,问他是不是接下来准备跟她一起回去。

如果他要走,她与他周旋完毕,等到时机成熟,便再找机会出来;

可是如果他不走、要跟她回去的话,那她的计划,岂不是全盘打乱?

“忽然有别的要事,我从另一个方向回来的,”裴彦苏俯身,在她脸颊上啄了一下,“绕城转了一圈,刚好在这里看到了你。”

萧月音眉头紧蹙。

隋嬷嬷从前说得清楚,萧月桢这几日一直住在城外,方才急急把她丢在这里,也是为了去接萧月桢。

裴彦苏单人单骑绕了沈州城一圈,是刚好没有碰上他们,还是他们此刻已经入城了?

迟疑的几息,她又听见他深沉的嗓音:

“真儿想让哥哥留下来吗?”沈州虽然不比幽州繁华富饶,可是供给王子阏氏等人居住的宅院,却并不比幽州的临阳府小套简陋。

这个宅院听说是从前渤海国占据时期,一名富可敌国的商人为自己精心营建的。后来沈州再被漠北占去,那个商人便只能丢下这堪比平壤东宫的宅院,携家带口地出逃。

而大嵩义上台之后,又清洗了不少从前的政敌、包括他的正妻贺氏一家,这个商人受到牵连,全家被屠。

漠北王廷所有的人都住在这所宅院之中,包括为格也曼看病诊治的静泓。

萧月音一心念着与萧月桢的约定,刚刚落脚,便赶忙叫来了隋嬷嬷。

隋嬷嬷是带着北北一起来见公主的。

回想当初,北北是因为自己而被塞姬所打伤,还险些丧命,萧月音便对这猫儿更加歉疚,但让她宽慰的是,这一个多月北北的伤势几乎全好,可以自如行走坐卧,趴在她怀里撒娇时,也多了几分粘人。

不过,猫爪不同于人手,踩蹈时没轻没重,在她玉峦上按出几个凹陷,又转瞬即逝。

只这样一个回神,萧月音便无端想起来沈州时马车之中发生的事,裴彦苏在这里反复品咂把玩,她阻止不能,快要羞愤致死。

隋嬷嬷当然不知道,这个花样连连的冒牌公主为何抱着猫突然脸红得滴血。

时至今日,她仍然想不明白,王子那般神姿高彻的男人,怎么可能、怎么会明知眼前的萧月音是个冒牌货,不仅不戳穿她,还处处纵容、处处宠爱?

从前在邺城时,他与大公主萧月桢,可是人人艳羡的金童玉女!

萧月音除了吃斋念佛什么都不会,王子怎么可能看上她?

王子是见异思迁之人,或者说,萧月音用了见不得人的下作伎俩,王子被蒙在鼓里不说,甚至还以为自己操控一切?

若、若不是王子用性命威胁,隋嬷嬷堂堂公主乳母,怎么可能答应一起给这冒牌的公主做局呢?

“北北比先前走时要圆润了不少,伤势也几乎好全,”萧月音用指尖挠着小猫咪毛茸茸的下巴,淡淡笑着,“这还要多亏嬷嬷尽心尽力照顾。”

“奴婢既为公主乳母,为公主分忧解难,自然是分内事。”尽管内心煎熬,隋嬷嬷面上仍保持着客气的和蔼,“照顾北北,本来也有翠颐的功劳。”

说起翠颐,萧月音愣了一下。

她都快忘记了有这么一名宫婢存在,隋嬷嬷说起,她才回想戴嬷嬷告诉她的,翠颐与绿颐当年同时入宫,都是萧月桢的贴身婢女。因为萧月桢极爱青绿之色,所以不仅给自己的宫殿命名为“碧仙殿”,就连两名贴身宫女,都为她们改名为“绿颐”和“翠颐”。

裴彦苏的眼眸是墨绿色,他着青色又是极为好看的。

缘分这件事,真是奇妙至极。

而顺势回想起绿颐,萧月音不由感叹:当初绿颐犯错,她念着萧月桢并未惩治她,而是将她辇回邺城、还托她带了手书给萧月桢,这一次,若真如她所料想的那样,绿颐可能还会跟着萧月桢来。

到时候又该如何解释呢?

她突然小小地慌了一下。

“公主不负皇天后土,”为防止再有人知晓,隋嬷嬷上前,在萧月音耳边低语,“公主先前所思之事,已然有了眉目。”

“当真?”萧月音喜笑颜开,愉悦传到怀里的北北身上,这小猫咪还十分得趣地“喵”了一声。

见到冒牌公主被蒙在鼓里的愚蠢模样,隋嬷嬷心底刚刚泛起的恼恨,竟然也随之消减了不少。

字字句句敲击在她的砰砰直跳的心口上,逼迫她立刻做出回答,可无论她怎么回答,都好像是要落入他的陷阱里一样。

原本想要好好离开的雀跃之心如同坠入深渊,天上地下的差别,让她措手不及。

事情似乎到了完全超出她掌控的地步。 最终,萧月音还是稀里糊涂答应了他。

其实针线功夫她也会一点点,只是刺绣这种细活她实在无能,若仅仅只是做一个素色的香囊,倒也不算太为难她。

但说到底,裴彦苏究竟能不能顺利讨来冀州,她也仍旧忐忑。

毕竟她并不了解这位草原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枭雄。乌耆衍可以毫不留情地下令将陪伴自己多年的宠姬硕伊剥皮实草,即使他对裴彦苏这个认回的儿子再满意都好,对于冀州这样到手的土地能不能妥协,还真是未知之数。

裴彦苏走后,萧月音也没有心思再继续抄佛经了。

起身,想要出去唤翠颐来,把北北抱走洗去身上的墨点,却在视线扫过直棱窗下时,发现了一个信封。

信封上一个字未写,里面的信纸比信封要古旧不少,到处都是折痕。信纸上的内容,粗粗读来,却让萧月音心中大震。

这封信,竟然是他们从直沽出发去新罗之后不久,由格也曼亲笔写给大嵩义的。

信上的内容,除了将赫弥舒王子一行的行踪尽数告知外,还以沈州及方圆一百里的土地为交换,请求大嵩义出手,在赫弥舒王子返回漠北之前,悄无声息地把他们全部杀死。

格也曼想用隋嬷嬷诱她出城、污蔑她私通渤海敌国,实际上做下这通敌卖国之事的,分明是格也曼本人。

联想到他其他的恶事,萧月音涌上一股恶寒,此人罪行罄竹难书,和他的表兄兼堂兄车稚粥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番乌耆衍来到沈州,又恰好带来了乌列提和格也曼,这封信在此时出现的目的,必然是希望她借机揭穿格也曼的又一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