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1 / 1)

这番话看似满满都是自谦,却隐隐约约透着几分无所谓的浪荡。而恰恰裴彦苏今日竟然又穿回了汉服,一身飘逸恣肆的道袍,以他的身份和打扮说出这样的话来,才明明是他语中的“不相称”。

萧月音掐着掌心,偏不想在这时落了下风。见乌耆衍的面色又铁青了几分,裴彦苏继续说道:

“儿臣原想,此等丑闻,今日受封前后,都并未听任何人说起,为何会从那街头妇人口中听到?那些传言粗鄙不堪,有鼻子有眼。于是,在私自追查此事的同时,儿臣也留了心眼,将那几名妇人的容貌画下,留作备用。”

乌耆衍闻罢,先是微微叹气,然后揉了揉眉心,方才又唤了人来:

“去把硕伊叫过来!”秦娘子的“补药”虽主有避子之效,但论起强身健体,功效仍旧十分明显。

新研制的预防的药丸很快便在冀州城和城北的军营中发放,所有尚未染疫的军民人人都至少服用了一次。而归功于早早开始的病患隔离,就在裴彦苏带人再次赶回、主持整个冀州大局之后,原本可能一发不可而收的疫病,竟然真的在数日之内被控制住了。

这期间,从周都邺城来的康王萧月桓夫妇和一众文臣们,则因为被告知“着实不便于管理”为由,一直软禁住,虽未对此次控疫出一分力,却也因此无一人染病。

真正出力的,都是裴彦苏带来的人。

包括戴嬷嬷刘福多公公等人,个个都全身心投入到控疫之中,甚至连续两三日没合过眼,也并无半句怨言。

大事为重,戴嬷嬷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盘问翠颐,而她也从裴彦荀的口中得知,裴彦苏即使怒而出城五日未将公主找回,也从未放弃过找回公主的念头,从来没有。

既然翠颐那弄巧成拙的莽撞之举并未造成什么伤筋动骨的后果,此时她再同翠颐计较,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便将此事暂时揭过。

过了几日,霍司斐将城北军营中事彻底安顿好后,也才终于回到了冀州城中。此时的冀州城已经快要恢复如初,但在街面上所行的人还是极少,也因为这样,他才一眼便看到了正倚着大树的倪汴。

霍司斐马蹄声不小,倪汴明明耳力极好,却似乎半点没有听见。等到霍司斐行到他附近,才发现男人是被旁的什么彻底吸引了目光。

循望过去,只见倪汴一瞬不瞬望着的,是不远处两名面容熟悉的少女。一名少女衣着朴素容貌也素雅,另一名则穿着胡服,明眸善睐。

霍司斐奔忙数日,此时也满心都是王子吩咐的差事,在倪汴身旁翻身下马,半点不留情面,高声说道:

“这几日我都留守在军营中,忙得脚不沾地才终于安顿好了,倪小哥你好雅兴,在这里偷懒?”

这话自然也被那边的翠颐和贝芳听见了,两人本就神色仓郁,一见来人是霍司斐,目光又同时扫过他身旁的倪汴,便胡乱行了个礼,匆匆离去。

同样忙碌数日的倪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歇息,不仅突然被霍司斐打断,还要受到他不明就里的误会和嘲讽,自然没好气:

“这不是才刚刚忙完,歇了一阵,被你逮住了……也是歇不了多久了,估计再等不出两日,冀州城内彻底安顿下来,王子肯定会再马不停蹄出城去找公主和阏氏的,到时候又有得奔了。”

“阏氏不见了?”霍司斐瞪大了双眼。

“啊……哦对,”倪汴这才想起,自从庆功宴那晚霍司斐去了城外军营后便再没回来过,只接到裴彦苏有关控疫除疫的命令,对于后来城中的剧变还一无所知,便言简意赅道:

“你不在的这几天,生了些变故,阏氏带着公主出城散心去了,一直没有音讯。”

溯娘不见了……溯娘怎么会不见了呢?

霍司斐彻底愣在了原地。

就在裴彦苏带人在冀州城内上下忙碌的同时,距离他仅有八十里之外的东陶小镇上,萧月音也在为疫病奔波走动。

东陶毕竟是个小镇,镇上的郎中大夫们自然是医术平平,能堪堪保住被传染上疫病之人的命已经是拼尽了全力,但要彻底根治,完全是束手无策。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在萧月音几乎绝望时,从天而降了一位贵人。

那便是先前在沈州将她从鬼门关救回来、还给了她两瓶避子药的神医秦娘子。

裴彦苏虽然一言不发,胸中的丘壑,却早已画就。

在从幽州郊外回到临阳府的路上,又一番乔装打扮的裴彦荀神不知鬼不觉地翻上了裴彦苏的马车。

今日裴彦苏从永安公主处离开后,便一直在为傍晚的受封仪式做准备,根本无暇见裴彦荀。裴彦荀此来,一是汇报了潘素一事,二是将静泓被抓、会通在手和塞姬被送到临阳府之事,尽数告知了他。

其实裴彦苏早已料到了今日,早早就吩咐过裴彦荀在料理诬陷潘素的余暇里,对那会通也见机行事,是以除了他早已想到办法化解静泓的“冤屈”外,他还又让自己这位技多不压身的表哥,将街头上传和尚通.奸的嘴碎妇人,画了几个下来。

他虽然不知会通之事是被潘素揭发的,可禅仁居被秘密封锁,一定是出自乌耆衍的授意。自己的父王对他只字不提、又一切低调行事,便是想尽量控住影响,而不可能放任这言语传得满街都是。

而放眼幽州上下,有机会接触消息源头、又能从传言中获利的,便是那位对他笑里藏刀的阏氏硕伊了。

于是,在天边翻起了鱼肚白时,即使硕伊苦苦哀求,她那忠心耿耿的心腹仍然被乱棍打死,而那传过谣言的一百余人,也全部被割了舌头。

这下,除了涉事的会通、塞姬和静泓还没正式处置之外,这场风波便以迅雷之势平息了下来,往后,谁也不能再提此事。

一切落定,已是日出之后,裴彦苏回到了临阳府,却径直往永安公主的院落走去。

他昨晚将公主送回了韩嬷嬷和戴嬷嬷手上,想必她此刻,应当快要醒来。

正好,如何处置那犯了包庇罪的静泓,他还准备让她来开口。

而还有一点他绝不会说的是,就在回来之前,他还让裴彦荀辛苦跑一趟邺城,务必要查清,这位“永安公主”的底细,究竟为何。

“相称啊,怎么会不相称?”尚在迟疑,却听身边的萨黛丽高声说道:

“王子穿上这汉制衣裳,与公主站在一处,怎么看怎么般配!反倒是我……我站在你们身旁,就显得更加没有见过世面了。”

话音落地,倒是先前那两个一直在暗潮汹涌的人,同时将目光移到了她这处。

第一次被自己仰慕的俊朗男人这样直视,萨黛丽脸颊透红,又连忙张口掩饰自己的羞怯:

“公主你知道嘛,其实我们草原女儿,没有所谓的‘婚服’,到了婚礼那日,也是随便穿穿鲜艳的衣裳便凑合过了。”

萧月音樱唇微抿,又听这姑娘的声音越来越细:

“现在看到公主把这汉人的婚服穿得这般好看,我,我也动了心……如果我说,我想让姨母也为我备下这样的嫁衣,公主你……会介意吗?”

这话说的,心机有余,天真不足,看来这萨黛丽也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淳朴善良。韩嬷嬷与戴嬷嬷对视一眼,又心照不宣地将目光回转到美艳逼人的萧月音脸上,安静等待她的回应。

萧月音一时被这样的话语怔住,只将掌心掐得更痛了,黛眉一蹙,口中嗫嚅:

“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