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靠在他怀里,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田妮走过来,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骆琳,明天真的要回去吗?”
“嗯。”我点点头,抬起眼看了她一眼,正式将安然介绍给她,发生这样的事之后,田妮也丧失了戏弄我和安然的兴致,“那等会儿去逛逛商场,给家里人买点礼物回去。”
我疲惫地点点头。
中午,竟意外地接到林打来的电话。
田妮把话筒递给我,站在我身边忐忑不安,“有话好好说,别又说冲起来了。”
我对她安抚地笑笑,接过电话,“林?有事?”
“今天上午的事很抱歉。”林的声音含着一丝歉意,“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不是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我微微一笑,“没事了。”
“阿琳……”林顿了顿,迟疑地说,“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怔了怔,没有出声,他接着说下去,“你别误会,我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想我们还能不能做普通朋友……”
我松了一口气,林终于想通了,“当然。”
“你明天一走,也许以后很难再见了,阿琳,我想再见见你。好吗?”林的声音平静得出奇,透着诚恳,竟让我无力拒绝。
“好吧,什么时候?”既然他已经想通了,再见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也许,大家还真能做普通朋友。
“就现在吧,我在老地方等你。”林挂了电话。
老地方?我怔了怔,想起原来公司附近的天桥,以前林经常坐在那里等我。挂了电话,迎上田妮和安然担心的眼神,我微笑着安抚他们,“没事,他只是想在我走之前见我一面,听他的语气,应该已经想通了。”
“我们送你去。”田妮拉紧了我的手。
我点点头,知道他们不放心我。驱车来到跟林约好的天桥底下,我下了车,低下头看向他俩,“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我自己上去。”
一步一步地步上阶梯,我走上天桥,看见林手里捧着一大束黄玫瑰,低着头坐在天桥的栏杆上。我慢慢走到他面前,轻声招呼,“嗨。”
“你来了?”他抬起脸,一脸温柔的微笑,“送给你的。”
他把玫瑰递到我面前,我微笑着接过,捧到鼻子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花香,这孩子竟还记得我喜欢黄玫瑰,“谢谢。”
“我知道你最喜欢黄玫瑰,可是以前却从来没有给你买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这样任性的男孩子,怪不得没有女孩儿喜欢。”
“谁说的?以前公司很多女同事喜欢你的。”我用玩笑带过他的话,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我还记得那个统计小姐阿柳,写了好多情书给你,每一封都用很漂亮的信纸和信封包起来,好有心思……”
“你不要再说那个阿柳了,我被她吓得请了好几天假,连班都不敢上。”林笑起来,“还害得被大飞在老板面前告我一状……”
我也微笑起来,“哎,说起大飞,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他说要节约用电,不准大家在宿舍煮东西吃,跑来把员工宿舍把所有的电饭煲都收走了,害我回去找不到……”
“怎么不记得,你好厉害呀,一听说是大飞收走了电饭煲,就气势汹汹地跑去找他拿回来,哪知道他把门锁住,说钥匙在老板那里,你一听就火了,一脚把门踹开,拿了电饭煲就走,把大飞气得鼻子都歪了。你知道不知道,当时我们全都佩服得你五体投地。”林大笑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身子在栏杆上晃来晃去,动得很夸张。
那时候的骆琳多么年少气盛,全身锋芒毕露,哪像现在,早已经被生活打磨得无棱无角,我微笑起来,拉了拉林的袖子,“你下来说吧,坐在栏杆上很危险的。”
林顺势握住了我的手,有些动情地说,“阿琳,你还是很关心我的,是吗?”
得寸进尺了,我有些不悦地抽出手,淡淡地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有什么打算?你不在我身边,我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快乐。”林望着我,呼吸突然有丝急促,“阿琳,我们真的不可以重新来过吗?”
我沉默了,目光落到天桥下面,我看见安然倚在田妮的车旁抬起头看着我,虽然隔得很远,但我似乎依然能看到他脸上的浅笑。太阳很大,照在汽车的窗玻璃上,反射出令人目眩的金光。我对他微微一笑。
“我们不可能了,林。”我望着桥下的安然,轻声说,“一段感情结束了就是结束了,人应该向前看,不能总是活在回忆里,何况当初,我们甚至谈不上是在恋爱。”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如果给我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你。”林的表情很诚恳,“我再不会像以前一样自私任性……”
我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很累,是一种跟他纠缠不清的疲惫感,“林,你以后会遇到真心爱你的人的。”
我突然想起了喜成,那个深爱着林的男孩子,不知道林知道不知道喜成对他的感情?林淡淡地一笑,有些不在意地说,“谁知道那会是哪一天?也许直到我死了,也不会遇到那样一个人。”
我无法回答林的话,只是望着天桥底下沉默。林顺着我的目光,转过头看到站在天桥底下的安然,他回过头,猛地抓紧了我的手,“阿琳,我真的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吗?我们以前不是也有过很多快乐的日子……”
“是苦中作乐吧?”我皱了皱眉,挣扎着抽出被他捏得发疼的手,心里有些不快,“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只是要跟我说这些,那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对不起。”林点了点头,忽地笑了,“阿琳,你一点儿都没变,你的性格还是那么强硬,只要是你决定了的事,谁都不能改变。哪怕你的决定错了,也只会强忍着,宁流血不流泪。”
这孩子,也不能说不了解我,只是,了解和接受,和适应,是两回事。我微微一笑,“我一直是个固执的家伙,不值得你这么记挂着。”
“你的确是个固执的家伙。”林的声音有一丝感伤,“我从来没有见你哭过,阿琳,你真的从来没有为你的决定后悔过吗?你真的宁肯流血,也不流泪吗?”
我怔了怔,心突然有些不安,“说这些做什么?不早了,我应该回去了。”
林轻轻点点头,伸出手,从我抱在怀里的那束花里掐下一朵玫瑰,望着它展开一抹奇怪的微笑,“阿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我为流一滴眼泪?”
我的心奇怪地一跳,心中那份不安的感觉迅速地扩大,“林?……”
林望着我,微微一笑,松开手,那朵玫瑰掉到地上,我下意识地看向地上那朵沾上灰尘的黄玫瑰,听到耳边传来林温柔得有如耳语的声音,“骆琳,我爱你!”
我抬起头,看见他张开手向后倒去,我看着他从天桥上慢慢滑落,坠向空中,他仰着脸,始终微笑着看着我,在行人惊惶失措的尖叫声和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一点一点地向着地面下坠、下坠、下坠……
“咚!”
天桥下的马路轻尘飞扬,四溅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我的眼楮,我的眼前一黑,意识在顷刻间四分五裂。
我躺了一下午,醒来时日薄西山,奇怪的,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绚烂晚霞烧红了半边的天空。
我是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的,我没有立即睁开眼楮,只听到有人在房间外面尖声叫嚷着,“我要问她,我要问清楚……”然后又有个另外的声音,“你别这样,骆琳还在昏迷,她还没有醒……”
我侧耳细听,分辩出是田妮和喜成的声音,一会儿,房间外面安静下来,大概喜成已经被田妮劝走。我睁开眼楮,看向四周,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被褥,是医院的病房。安然站在窗前,凝望着窗外绚丽的晚霞。
像是感应到我的注视,安然猛地回过头,见我睁着眼楮看着他,安然惊喜地冲过来,抓住我的手,“骆琳,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