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1)

安然轻轻地踩住刹车,车正好停在我家楼下的一条小道上。透过汽车的挡风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方的几盏路灯,才晚上十点过,大街上依然车水马龙,小区内却安静许多,夜间很少有人在小区内行走活动,小道两旁的树林稀稀落落,路灯的光线很暗。

“到了?”我有些恍惚地抬起头。

“嗯。”安然轻声应着,打开车门,走到车尾取出我的行李箱。我跟着出来,想接过他手里的行李,“我自己拿。”

“我送你上去。”他格开我的手。

“不要。”我固执地拖着自己的行李,“我自己上去。”

今晚已经够了,我被这男人看尽了狼狈的可笑的一面,现在我要回家,回到我仅有的,惟一的领地。没人能够妄图占有这一块隐秘的空间,我不需要一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侵略我仅余的地盘。

“你还是这么固执?”男人有些微恼。

“我没有邀请你。”我闭上眼楮,突然觉得很累,如果再跟这男人争辩下去肯定会崩溃,“请你让我自己上去。”

安然微微一怔。

远处突然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晰,稀疏的树林间隐约传来一丝亮光,我仔细一看,是车灯。

车同样停到我家楼下,借着路灯昏暗的光线,我看清那车里的人,突然松了一口气。呵谁会料到我会今天回家呢?不知道是我的运气好?杨的运气好?还是我们的运气都好?

我松开了紧紧拖着的行李袋,扑进刚刚下车的男人怀里,他向我伸出滚烫的双臂,突如其来的温暖令我的全身忍不住微微颤栗着,男人抱紧我,语气有些微微的讶异,“???怎么了?”

“我累了,送我回去。”杨温暖的怀抱是安全的,我不用再担心什么。

杨抬起头,看了对面的安然一眼,低下头问我,“你朋友?”

“啊?安然。”我转过头,微笑着对安然道,“这是杨。”

“你好。”两个男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伸手互握。

“不打扰你,我先回去了。”安然望着我的目光深沉,无喜无怒。

我轻轻颔首,看着他发动汽车绝尘而过。杨低下头轻声问我,“没事吧?”

“没有。”我淡淡地微笑,能有什么事呢?我和安然,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再有交集,“我们上去吧。”

拥抱。紧紧地抱住杨,就像一个在荒凉的海中溺水的人紧紧地抱住了一根残桅断桁。我的脑子感到晕眩、颓丧,仿佛被束缚在一团漆黑里,失去了光明。甩下T恤,蹬掉长裤,就像蛇脱皮一样一层一层除掉身上重重的束缚。不,我不能再被束缚,我渴望着那柔滑的,壮健的,充满生命力的钥匙,开启我身体尽头那道关闭已久的黑暗的门。

“??……”杨微微有些疑惑,欲望的火焰如此凶猛,这是他以前从未发现的主动。

“嘘……”我一脚踢开自己刚刚甩落在门厅的衣物,抬头望他的眼楮,里面的宠溺依然如故,我的胳臂绕在他的身上,开始急切地清除他身上阻止我欲望前进的障碍,“什么都不要说……”

只需要身体来感受,感受我柔软的身躯,感觉一个女人在与命运搏斗的那种令人发狂和令人气恼的紧张轻颤,哦上帝,如果我不肯屈服于那谜一般的命运,那种女人的命运,你会怎样报复我呢?

就像火山暴虐的喷发,我浑身的细胞都在一个个炸裂,我身体里滚动着翻腾着飞溅着挤压着奔流着燃烧着喷涌着疯狂的熔岩。我想自己一定是快要死了,快被那滚烫的拱动的热烈的坚定的无法承载的熔岩灼焦淹没吞噬。

花洒冰凉如柱的水珠,似乎想把那逼得人发疯的灼热从身体里驱逐出去,它痛快淋漓地冲刷着那疯狂的热烈的粗暴的熔岩,激溅起每一团掉到地上的岩浆,都燃着一团团小小的火焰。起飞了……我神智不清地想,是的,这就是起飞了……就像青蛇与白蛇纠结着缠绕在竹林顶端的最初,两片云在空中相遇相撞,雨水也像这花洒的水柱自空中滂沱而下,两条巨蟒紧紧缠绕,分不清彼此……巨大的雷声交织成惊天的闪电,狠狠地刺穿我的身体,白蛇像一根绷紧的弦忽然断裂,失控地滑下竹枝,向地面坠落,在接触到黏湿泥泞的地面的那一刻突然炸裂,粉碎,飘散……我忘乎所以地尖叫,所有的颜色渐趋暗淡,然后变成了灰色,终于完全消失……消失……

“醒了?”

我转过头,看向杨,他的眼中有一丝隐约可见的疲倦,我的头仍靠在他的肩膀上,“你几时醒的?”

“一直都没怎么睡。”杨用胳臂搂过我,面颊贴着我柔软的长发。

“对不起。”我轻轻吻了吻他的下颔,歉然地,“昨晚你的手一直这么枕着吗?”

“没事。”杨微笑着,伸手撩过胡乱搭在我脸上的一缕头发。

阳光从没有拉严的窗帘缝儿里偷偷爬进室内,地板上有些斑斑点点的亮光。空气中有一道光柱,我和杨的呼吸像微尘在阳光里飞扬,屋子里充满了暧昧的汗水味儿,混和着淡淡的烟味,散发着一种叫做温情的味道。我淡淡地微笑,即使并不爱对方,但是和他呆在一起的每一秒却都是享受。

我喜欢这样的气味,让我觉得在孤独的房间里吸进一口空气的时候,不再那么阴冷。抓住杨的手,一下一下地捏着他温厚的掌心,纤长的手指,粗砺的茧子,然后,我突然冒出一句令我们俩都措手不及的话,“杨,我们结婚吧?”

我怔住了,然后,感觉杨的身体也微微一僵,搂着我头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

“??,你爱我吗?”杨低下头,平静地望着我。

我小心地侧过身子,凝视着杨的眼楮。爱他吗?他温柔的眼楮,温柔的唇,温柔的手,温柔的拥抱和爱抚。我可以肯定地回答,我是喜欢他的。可是,爱他吗?

我在他的凝视下有些瑟缩了,“对不起。”

杨亲吻我的额头,托起我的脸,“??,我不要你在内心彷惶茫然的时候下任何决定,我不是你的浮木。我更愿意你在清楚地认定你自己要什么的情况下说这句话。请原谅。”

不用再多说什么,杨其实什么都明白。我抬起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洛u灾v感到羞愧。

杨的双臂痉挛地抱住了我的后背,他低下头,温柔地吻我有些干裂的唇,就像一条游曳在水草之间动作优雅的鱼,“丢了这份工作,有什么打算?”

“没有。”我闭着眼楮,专心地体会他的唇。

“要不,你到我公司来……”

“不要。”我猛地睁开眼打断他的话,我不需要这种好意,即使是杨也一样,恼怒地瞪着他说话的唇,“你就不能用心点儿吗?”

杨从喉腔里发出低哑沉闷的笑声,拥抱着我的双手像一把铁钳将我箍紧。

接到老涂的喜帖,才恍然时间在流逝。

又过了一个月,因为整天窝居在自己小小的领地里足不出户,竟也忘了时日。所幸的,许是因为杨的出现,安然竟然没有再来烦过我。心情是平静的,前段时间的恍惚,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那些不安,那些忐忑,就像是做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可笑的梦。

“我不管,你这次一定要做我的伴娘。”老涂的电话里嚷嚷,声音满是幸福的甜蜜。

“你换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行不行?”我无奈地低叹,“几曾见到我这么老的伴娘?”

听说给人家做过三次以上的伴娘,就很难嫁得出去。如果算上这次,我都是第七次做伴娘了。老天!这样的伴娘会不会影响新娘的姻缘呢?得去翻翻相书才行。

“不行。”老涂的声音严肃起来,“我不信任她们。拜托啦骆琳,我一辈子才结一次婚,你这都不帮我?你真不够朋友……”

“行啦行啦,再说下去我都成千古罪人了。”我打断她,苦笑,“这个月十八号对吧,放心啦我会准时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