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鳞片、红眼睛……这不是那种又长又滑还会嘶嘶叫的……
「哇啊啊──」我拔腿就跑,而且打从娘胎落地後没跑那麽快过!
手刀冲刺狂奔过好几条大街,我躲在一处已打烊的鸡贩摊车边往回看,发现没有任何人或妖追来才敢松懈,拍着胸口确认差点被吓得跳出嘴巴的心是否还在原处。
道长你骗人!说好的四方妖邪不敢近身呢?还是嘶嘶是居中第五方所以不算数?早知道当初就要你承诺八方妖邪、不,十方……呃,十方应该够了吧?
先不管到底要几方,我仗着摊车掩护再朝断桥边望去,发现那少年还站在雨中,弯腰捡起我的宝贝纸伞左右端详却没有打伞遮雨的意思。
既然不想撑伞就乾脆还我吧?我还得靠那把伞保命呢!正想到这,熟悉的黑暗如夜巷闷棍般击中脑门,我像被一刀剪断悬丝的傀儡,砰地一声倒进雨中泥塘。
失去意识前我模模糊糊地想着:唉,果然雨伞不能随便借别人。
很久之後我才发现,那一日的确适合出行和交易,但也是婚嫁的大吉之日。而我爹带我上门的灵隐寺除了保佑信众平安康健,说到要求姻缘,更是数一数二的灵验。
☆、雨伞不要随便借别人 四
不知经过多久,我忍着全身酸疼睁开眼,盯着床沿的福禄寿镂空花板,还没分清楚谁是谁,就看到我爹气得五官都快走位的脸凑上来。
「你这小畜牲!千叮咛万嘱咐那把伞不能离身,嫌命太长是不是?」
一顿暴吼轰得我耳朵生疼,还没开口求饶,我爹又像川剧变脸搂着我大哭。
「一睡又三天……要是你就这麽没了……叫爹怎麽办啊……呜呜呜……」
虽然我爹年轻时也是个风流倜傥闻名乡里的美男子,但四十好几的大男人哭得眼泪鼻涕齐发,着实有碍观瞻。
我费力腾出一只手,给他拍背。「阿爹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想当年我昏睡七天七夜醒来,您也没哭得这麽梨花带雨啊。
不顾我是鬼门关潇洒走一回的病患,我爹的眼泪说收就收,继续唱大戏:「要不是道长当年有留下救命锦囊应急,天大地大你叫我上哪儿找他去?」
「锦囊?」
「道长料到你就是不让我省心,肯定会出事,留了锦囊才能及时保你一命!」
我爹将喝到还剩两口符水的瓷碗端到我跟前。「给我喝乾净,半滴都不许剩,听到没有?」
「……嗻。」我闭眼又闭气,张嘴一口乾尽那碗乌漆抹黑的符水,不敢再吱声。
「别以为装乖就没事。我问你,你把伞丢哪去啦?我叫人翻遍西湖畔都没找着。」
我将碗放好,双手捂住双耳采防御姿势。「我……借人了。」
「借人?那伞就是你的命!你随便借人当真不想活了吗?借谁去?我派人讨回来!」
我捂着嗡嗡叫的耳朵,故作虚弱。「那个……」
「哪个?」
「我、我……不知道。」
「你这个──」
「老爷,管事说伞行出了岔子,请您尽快赶去。」
丫环红椒在外头敲门,即时拯救我被狮吼功摧残的双耳。
狮吼功转向红椒不敢推开的房门吼去,「天大的岔子有我儿子重要吗?」
我虚弱地扯着他的衣袖,「阿爹,我没事了。去瞧瞧吧!连青葱都没法处理的事,一定很严重。」
我爹看看我,又看看门外的方向,终於松了口。
「乖乖歇着别乱跑,爹处理完事情就回来看你。」
我缩在被子里,装得万分乖巧,「阿爹慢走,路上小心。」
好不容易送走吼声震天的程家老爷,房里总算恢复宁静。百无聊赖的我半睡半醒了一阵子,直到红椒的敲门声再响起。
「少爷,外头有位白公子来探病。您要见他吗?」
我揉着睡眼,想了半晌还是想不出认识哪家的白公子,乾脆摆手让红椒放人。
「请他进来吧。」
红椒将客人请进房内,奉上热茶和糕点後又退下了。
「我来还伞。」
来人有着一把清冽悦耳的好嗓子。
我拉开床帷想看清对方的面孔,客套话还没出口就变了调,「是是是你──」
断桥上的嘶嘶!
我手脚并用往後划,退到不能再退,「你别过来!再过来我要叫罗!」
「嘿嘿嘿!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他扬起歹笑,随即又改换神情满脸困惑,「通常是这麽回吧?」
「应该没错。」我点点头,随即回神,「不对!我干嘛还跟你讨论?请你出去!现在、立刻、马上!」
「欸,还是『老爷不要,夫人会看见』?」那家伙无视我的咆哮,坐上床沿。「但我不是老爷,也没娶夫人啊……你们凡人说话真麻烦。」
「拜托你暂时别跟我说话,不、一辈子都别跟我说话,直接离开这里啊啊……」手无寸铁的我只能搂着棉被权充万里长城挡在面前。
他像赶苍蝇般随手一挥,我的万里长城就此消失,连块砖头渣渣也没剩下。更过分的是他还直接爬上我的床,盯着我的脸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