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啊……曼陀罗、有毒的……」

我有气无力的答话,却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虚弱。

「这没有毒。」

话声刚落,我的嘴被灌进冰冰凉凉软软甜甜的东西。下巴被抓住无法阖上,只能任凭那些东西流经喉头,吞进肚中。

那味道非常熟悉,很像每年夏天都会吃到的食物。

我用力眨眼,终於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不知何时恢复人身的白锦捧着一个瓷碗坐在床沿,脸色跟我每回昏倒後都会在阿爹脸上找到的焦急担忧类似。只是白锦还没胆揪着我的耳朵大吼罢了。说到大吼……

我急忙坐起身,揪住白锦的衣领,「那曼陀罗呢?你到底拔起来没?」

「什麽慢陀螺、快陀螺?你还没睡醒?」

「就是那个哎呀呀乱叫的小女孩啊!那是有毒的曼陀罗,拔起来会尖叫,听到的人都会死!」

「我又不是人。」白锦翻了个白眼,一把将我推回床上。「你还没回魂,再睡一会儿。」

「我昏多久了?」

「不久。七天吧。」

「七天!」我吓得又从床上跳起来,「我爹呢?他一定担心死了。」不知道会不会又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他不知道。」白锦把我按回床里,拉好被子盖到下巴,明显不想让我再轻举妄动。

「怎麽可能?」

白锦悠悠指向门外。

院子里有人。管事青葱正和一个背对房门口的青年说话,内容跟伞行的生意有关。瞧青葱频频点头低头作记,似乎很佩服对方的意见。

「那是谁?」

「你。」

「我?」

我不是好端端躺在床上吗?难道这是传说中的生魂离体?站在院子里处理伞行生意的是我的身体?

谈话刚好告一段落,青葱朝青年点头示意,先行离去。青年转过身来,穿着我最喜欢的那套天青色长衫,头上是那支我宝贝到舍不得用的羊脂白玉簪,当然长相也跟我的脸一模又一样。

冰雪聪明如我,很快就意会过来。

「你怕不小心吓昏我的事迹败露,所以找了个替身?」

「正确来说,是式神。」

看白锦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就拳头发痒。亏我之前还担心他担心得要命,一转眼,他又活蹦乱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起来。

「你有能力做式神掩人耳目,却晕船晕到差点在大街上现出原形?」

白锦瞥了我一眼,「你有听过蛇会坐船的吗?」

「啊啊啊,不要讲那个字……」

我照旧捂耳不敢听,白锦趁我张嘴乱吼乱叫时,又将盛着汤药的调羹塞进我嘴里。

「……咳、咳!」我勉强将那口香香甜甜的药汤吞下,咳了几声吐出调羹。「你到底给我灌什麽东西?」

活到那麽大,我还没喝过这种甜的药。

「仙草。」

白锦的脸色暗了暗,不知道想到什麽。

「仙草?」我忍不住重复一遍,「夏天一到,加上粉条和糖水很好吃,还有人拿去拜土地公,希望能金榜题名的那种仙草?」

「听说最近卖粉条的小贩没良心,乱加一堆不能吃的玩意,吃了会生病。」

「那种黑心商人都该拖去狗头铡伺候!」民以食为天,在食物里动手脚的人最可恶了!我跟着痛骂,差点又忘记初衷。「那你怎知仙草能救我?」

这是某种嘶嘶家族的祖传秘方?

白锦扭扭捏捏半天,才不甘不愿吐实:「烟花楼总管说的。」

「你去烟花楼搬救兵?我以为你跟他们不对盘?」

「……冤家路窄。」

白锦边把手上的仙草一口一口喂我,边把我昏倒後发生的事,简单交代一遍。

原来那日我回家後,大吼大叫冲回房的怪异举动吓坏丫环红椒,让她跑到伞行通知我爹。

白锦知道这事若让我爹发现肯定更难收拾,只得在我房里架出结界,把他自己跟我藏了起来,顺道用鳞片做出一个式神暂时替代我。

事实证明假程荷比真程荷讨喜。温文有礼聪敏勤快,府里上上下下都说少爷变了一个人……废话!咳,总之拜那式神所赐,我被白锦吓昏之事就这麽瞒了下来。

现出原形的白锦在睡完一觉养足体力後,隔天便又能幻化人形;但我却昏迷了三天三夜,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发觉事态严重的白锦想起他常在茶馆听书,据说不管仙怪凡人,任何疑难杂症只要服用昆仑山仙草就能药到病除。而且这仙草有钱还买不到,只能用偷或用抢的,要是能打伤几个守卫,效果会更好。

「……搞了半天,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用语和戏词都是从茶馆听来的?」

「不然你们那些勾来撇去的字谁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