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是假总要查过才能明白。”杨悠悠看着李维宁的样子露出笑脸,她果然没有看错人,推荐警察的事八九不离十了。

“你辞了律师改考警察吧,说不定能带动本市案件侦破率。”李维宁的理性还在阻止她掺和到这件事里,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游说的太成功了,弄得她也有那么点儿想要搅事。

“命运注定了我只能当律师,真的。”杨悠悠答得无比诚恳,心中想着,她也是人生重来了好几次的人了,就没有一次出现远离律师这一行的情况,可见她的专一与执着。

“你真的有好好劝她们接受警方的认定,争取民事赔偿吗?你有说明即便查明真相,在刑事上也是判不了未成年的,闹到最后更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落得一身污水,到那个时候可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李维宁还在挣扎。

“连我在内,三个、不,四个律师都给她普及过了。”杨悠悠想了想,最后还是咽下了一些说出来会给人凭添负担的内容。

葛思悦母亲是精神状态很差,通过跟她的聊天问询,杨悠悠觉得这位母亲有很大可能要走极端。如果当时她给她们的回复依旧是否定的,她不敢想这位母亲会把自己逼进那个死胡同,一旦造成更加不好的结果,这对母女就真的神仙难救了。

大约彼此都被探到了本性,两个拥有独立成熟思想的女性互相静看了数秒后,齐齐叹气,然后又为这突然的默契引发了一抹相视浅笑。

“事故发生在白汀区,跨区查案是明令禁止的,所以办案警察只能从白汀区找。”李维宁翻着自己的手机查找电话号码,“他愿不愿意帮这个忙我不保证,还有,这个案子基本已经定性,除非你能翻出更大的内幕来,不然这样打脸的事警局里是不可能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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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队友

杨悠悠看着李维宁,觉得这世上的好女人真多。从建议葛思悦母亲找法援,并且挑明说了如果张雯张律都没有办法的话,其他就都别想了的那个何姓女律师,到张雯,然后再到她,她又开始花心思往外继续扩找。好像这其中的善念都拧成了一股绳,也许绳子的承重并不算坚韧,冥冥中却至少吊住了正在往深渊里下沉的那对母女。

她也有想过,如果女孩是在撒谎或其中另有隐情,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想还原一个真相的目的。因为无论是谁都需要有‘对与错’的认知,人可以知错犯错,但遭受惩罚的时候也请坦然的接受,不能等轮到自己了才突然知道疼,才突然大彻大悟,天空即便再灰,也是会有透光的角度。

“其实,我都把最坏的结果考虑好了,”杨悠悠本就不是会拖人下水的性格,既然她已经决定要做,那就一定会拼尽全力给自己做出一个满意的结果,“怎么说呢,在统一战线后我会让参与进来的每一个都尽量从法律的角度的规避掉风险,至少不能害了你们的前途。”

“做律师都像你这样吗?怎么感觉你就是在知法犯法的边缘线上游走?”李维宁倒也不是有多信任这个才跟她第一次见面的律师,只是她这么多年的工作经历,见过了那么多受害者背负着枷锁前行的样子,那怎么能用一个‘苦’字来形容?

她手里现在就握着一本快要十年的秘密罪证,间接受害者加上直接受害者足有十几个,可这十几个人里没有一个人主张追究的。为什么?因为她们不够‘干净’,因为她们学术不端想走捷径,因为她们接受了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好处,因为事情一旦被揭发,她们失去的将不仅仅是学业,还有家人的期望跟社会的容身。

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被人下跪乞求,那种心痛心酸她到现在想起来都浑身难受。为什么膝盖可以那么软?为什么人格可以那么弱?为什么都有勇气以死要挟她了,却没有勇气跟祸害她们的人搏上一搏?

可她们只懂伤害自己。‘自伤’是最快捷的躲避方式,是最极端的指向自己的愤怒,也是最懦弱的自我保护。她们把世界的喧扰放大到了必须掩耳的成程度,她们把自己的声音含在嘴巴里吞下去,自怨自艾的忍下了全部。

“律师要是不做法外狂徒岂不是太不合理了。”杨悠悠听出对方口气中的无奈,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把自己的认知缓缓道明,“在没见过那个女孩之前我其实并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要做些什么,见过之后,我就突然很想把那些扣在女性身上的道德枷锁都给掀了。”

李维宁表情一怔,仿佛她刚在心里翻出来的记忆被她透视看光了一样。

“即使锁的太死掀不掉,能撬起裂缝也是好的。”杨悠悠坚韧道,“我不知道这个社会终究想要教育出什么样的女人,好像道德瑕疵必须是女性的致命伤,专属于女性,只属于女性。我把女孩的手机从警局里领出来进行了修复,李医生你能想象那部已经快要两个月没人使用的手机里充斥了‘骚浪贱’‘烂婊娼’这样满屏的骚扰消息吗?”

“里头有匿名的学生,有实名的同学,还有来自社会上根本都不知道谁是谁,来自哪里的留言申请。”杨悠悠抑着快要涌上心头的愤然深吸了一口气,“就因为这个女孩在聊天群里的迎合跟随,随便截图一张都足以让人诟病。可也是这同一个女孩,宁愿用死来守住贞洁。”

李维宁没有说话,她理解这其中的矛盾,更知道杨悠悠选择负重前行的辛苦。

“这个女孩真的太小了,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选择是整个社会环境对她的束缚,以死来保护贞洁?保护的究竟是什么?一层膜瓣跟生命放在了同一个天平上,竟然还压偏了……不可笑吗?”杨悠悠说到这里冷笑了一声,“如果不是那些留言,可能也不会让我这么想要把这起案件的真相全都翻出来,是这个煽动舆论想要逼死这个女孩的人给了我突破的方向。”

“杨律,你原本的性格就是如此吗?”这样的性格在社会上可是最容易吃亏的。

杨悠悠略沉思了一下,然后才洒脱笑道,“我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如果当初哪怕有一个环节我没有选择坚持而是放弃,都不会有现在的这个我了。”

李维宁朝杨悠悠露出了今天里最真心的微笑,她把手机过去让她抄记了一下电话号码,“他是我目前知道白汀区里比较负责任的警察了,不过我不保证联系上他,他就会选择帮忙。”

“我知道。”杨悠悠把人名跟号码全部记进通讯录里,“这件事应该不会简简单单就能解决,关于这位警察,还要麻烦李医生你能先跟他沟通一下,如果不行,我也就不方便进一步打扰了,关键是不能给你惹麻烦。”

李维宁点点头,她没说这个躺在她手机里的通讯号码自从加上就没有被她拨通过,因为某些原因,她似乎可以猜到他一定会答应帮忙。这段日子以来她本来就在纠结,她已经三十二岁了,早过了轻率冲动的年纪,是杨悠悠的出现让她有了借口与理由朝着自己本心所愿更迈进一步。

心有点儿慌,却也有了那么一点雀跃。盯着手机号码正出神的李维宁没注意到自己暴露了那一抹属于女性的柔美。

杨悠悠是何其敏感的人,明了了其中隐情自然全当没有看到,暗自送出祝福,也暗自督促自己一定做好最详尽的打算,千万不要连累了参与其中的每个人。

“虽然现在说这句话可能有点儿厚脸皮,能得到李医生你的理解跟帮助我真的很感激,”杨悠悠朝李维宁笑的真挚无比,“剩下的我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无论结果如何,今天能认识你也是我的一大收获,希望下此请你吃饭你也愿意赏脸。”

“下此吃饭是可以,不过别再下了班还继续找我谈工作就好。”李维宁也回以微笑,更重新朝杨悠悠伸出手去,“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李维宁。”

“更高兴认识你,我叫杨悠悠。”

俩人握了手。在土壤上刚刚才冒出了新芽的友谊之树,发达的根系却已经悄声扎进地下很深的位置,就像这世上尽管总有阴霾依旧无法阻止绿色的蔓延一样。

今天两章~~~~~~~~

三二八、进展

紧锣密鼓的行动在那名警察、不,是刑警的加入后变得如虎添翼。

杨悠悠在李维宁的介绍下第一次见到那名叫周凯的刑警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在校大学生。他长了一张骗人的娃娃脸,身高一米八往上,身材只看制服外的轮廓也能猜到日常里的锻炼不少,锐气自成。他旁边的李维宁比他矮了一头,可端庄与知性并存的适度沉稳让两个人站在一起显得莫名的登对。

简单握手互道姓名,他们这三个还不算相互太熟的队友便就着‘骚扰诽谤’的因由开始进行下一步的推演行动。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条例写的清楚,认定条件却很严苛。可他们所需要的也不过是个口子,只有撕进去了才能有机会从中获得本质。

杨悠悠从一开始并不建议从赵波开始切入,按照她已经就情况做过的初步了解,一旦打草惊了这个学生反而对他们的取证调查徒增麻烦。而事实也正如她想,周凯给她带来了关于赵波的更加详细的背景消息。

原来赵波还有一个大他一旬有余的亲哥哥,名叫赵鸿,是排在鼎诚前面的成瀚律所的知名律师,前两年刚结婚,去年家里添了一个女儿,这就难怪这位才十五的赵同学玩的好一手‘掌局游戏’了。

杨悠悠本着不把别人往坏处想的原则,只尽量把从葛思悦那里听来的疑惑排列清晰。其中七人组里被赵波欺压最狠,也是那个群里唯一听话拍了胸部照片,后来更被从电脑里翻出A片的小姑娘郑小慧,成了他们想要直击内核的关键。

坠楼案就发生在郑小慧的房间,哪怕是再好的心理素质也不过才十五,可在之前警察的调查笔录跟视频中,她表现的可圈可点,紧张免不了,慌乱也存在,可在回答警察的讯问上,什么问题该回答,什么问题保持沉默摇头不语,言行举止可以轻松看出被人教过的痕迹。再加上她嘴里反复的一再强调‘是她自己跳下去的’,以及‘大家就是在开玩笑闹着玩’,没有猥亵威胁,也没有人说要强奸她,更在害怕哭泣的时候充满了蛮横与攻击性……

“不协调……”杨悠悠跟周凯对视一眼,“一个无论的在学校还是小群体中,行为都唯唯诺诺的女孩为什么在见了警察这样具有权威性的人之后,反而变得主动起来?”

周凯想起从葛思悦手机里见过的消息记录,确实,郑小慧这个女孩在这七人小团体里属于存在感最弱的那一个,凡事全都是迎合的声音,基本上赵波让她做的,她就没有一次表现出抗拒,哪怕不合理的让她拍裸露的胸部照片并发布到聊天群里。

“郑小慧跟赵波,他们两个会不会是在别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秘密恋爱?”杨悠悠轻声道出疑问,“以赵波惯会使用的手段,想要把郑小慧这样的小姑娘完全掌控并不困难,而且只要赵波下达命令,她从来都是第一个遵守的,也不难想象她的表现其实是被提前教过的。”

“郑小慧如果是帮凶,其他的那几个会不会其实也知道?”周凯把审讯视频按下暂停,然后把脸朝向杨悠悠推测道,“男生混在一起久了最避免不了的就是吹牛炫耀,单凭他们那个年纪对性的好奇跟肆无忌惮的谈论,足以让他们从众做出很多蠢事。”

“男生们会单独建群,用于发表那些无法在七人群里表现的更加露骨的猥琐,”杨悠悠顺着周凯的思路进行推论,“如果那一天是他们之间约好了要朝三个女生中的某一个进行施暴,那这起事件就是有预谋的犯罪,而不是意外。他们的手机呢?”本文+来自企鹅*群二'3{领六)奺二.3;奺}六

周凯保持一贯的冷静道,“手机经过警方检查绝对已经还回去了,好消息是,如果他们集体换了新手机,那就说明咱们推测的答案靠近真相,坏消息是,没有了他们的手机,咱们的推测只能算猜想,做不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