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梦里的他如何疯魔兴奋,也不论他在梦里得到过她如何的妥协答允,等脱离了梦境后,他的心里只会留下越来越重的恐慌。她无数次跟他强调了‘拒绝’,她对他的承诺跟喜欢,只有他唯一做到承诺的那一次。
他开始害怕,因为梦里的他至少知道她是谁,她在哪,可现在的他,除了一场场快要失去颜色的空虚梦境,什么都没有。
别不要我。这是他像催眠一样让她应下承诺的必用句。仿佛已经不用谁再来提醒,他在就已经预知到她一定会……
夏天过去,秋叶泛黄……
邵渊在一次次的心痛梦境里,迎来了二十岁前的第一场雪。
她没有出现。甚至就连一点儿曾存在过的迹象都没有的,让他在现实中被生生抽空了灵魂,留下一个空虚的躯壳。
他像失去了世界一样痛不欲生,甚至连智商都在瞬间跌到及格线下,想要去跟邵泽调换人生。他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那些他曾经那么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有每一个他想要报复折磨的对象,他全都不要了!
如果只有他悲惨才能得到她的关注与垂怜,那他可以不幸,可以永远不幸。不幸不足以对他造成致命,可她的消失可以,她的拒绝可以,她的‘不要他’可以……
他认定了被她抛弃,认定了她一定什么都记得,更认定她背弃承诺,明明信誓旦旦的说过‘爱他’,却仅仅只爱了他那么简短的一瞬。她的存在截止在寒风萧瑟后的化雪声里,他的的绝望却是从那一刻开始,宛如附骨之疽,从他周身的每颗细胞开始,慢慢把他撕得支离破碎。
这一场初雪好像是一个将‘一切’全都结束的讯号,杨悠悠望着天,眨眼间忽然从眼角掉出了一颗迅速凉透的泪珠。她无措的抬手拭去,在鼻腔里泛着被冷意侵袭的酸涩时低下头,朝自己发凉的手心里呵了一口温和的暖气。
初雪给人带来的欢喜很快散去,行色匆匆的人们踩着或紧或慢的步子继续走进属于自己的生活。
杨悠悠很快也整理好了情绪,看看呵出的雾气再看看雪,她知道,经过这一场雪,他们之间的联系将再也没有了。
挺好。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她抿唇浅浅的笑了一下,刚巧她要乘坐的公交车在此时进站,她跟着人流往车门口走去。随着她的身影移开,她身后的公交站广告牌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幅关于新楼盘的宣传广告,耸立的高级住宅楼图片外设抢眼,临水近山环境怡人,大大的艺术广告字斜上飞扬联盛集团,盛世如您所愿
三一八、新一年
商业上漫长的交涉跟扯皮在老百姓看来不过几个月而已,但实操起来却是车轮战一圈圈的滚。直到春节前,几经挣扎的山海集团终于放弃抵抗正式被联盛以股权收购方式并购。邵渊在同时一跃成为富豪榜最年轻的亿万新贵,又因为形象太过耀眼而引起一片空前绝后的追逐热潮,风靡一时。
杨悠悠在穿越回来后那一次及时的投资转年就收到了极为丰厚的回报,十万块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直接翻了一番。她看着翻红的钱数开心的脸都放光,边感叹自己的决策厉害边痛悔自己的本金为何如此之少,当时她要是能掏出个百八十万的,现在也妥妥走向人生巅峰,在三十岁之前就完成了财务自由了。
有钱在手万事不愁。借着这股美好的东风,她把自己的小家十分细致的装修了一下,温馨的色调加上令她舒适的格局摆设,简直让她喝口凉白开都能品出甜味。
她在鼎诚律所里已经有了自己专属的办公室,如果未来一年内她的业绩仍能稳中上涨,她就可以带助理了。到时候工作可以不像现在这样忙,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关注自己的生活,总之,杨悠悠对目前的一切满意的不得了。
与兢兢业业正奔赴人生规划更上一层的杨悠悠相反,邵渊除工作以外的时间,已经被日益浓烈的思念全部占据。知道被她抛弃是一回事,能放下被她抛弃是另外一回事,不到一年,他已然快要被心里、梦里的那个永远让他遍寻的不到的女人折磨得发疯。
痛苦到极点时,他不只一次的想要把梦里呈现的所有关于她的部分全部割离出他的身体跟记忆。可没用,那样自我折磨过一段时间后,只会让他更加贪婪的在梦里向她展开追逐,在梦里对她进行一次又一次欲生欲死的侵犯,在梦里一遍又一遍的问她,‘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不出现’?她怎么能?怎么会?怎么敢?
她说过的话怎么可以不算数?她说过的喜欢跟爱怎么就那么经不起推敲?骗子!她所有的承诺,所有的表演都是为了把他骗得全然相信,再一巴掌把他甩进永远的绝望!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她从来都没有在乎过他……
那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救他?让他去死不就好了吗?他给过她机会的,他不是没给过的,是她自己选择了他,是她自己为了他做了那么多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在他的记忆里没有模样?
他不信她不记得,他不信她说过的告白全是假的!
邵渊在极度不稳定的情绪了煎熬了一年,无可避免要出现在新闻媒体中的形象随着他越来越阴郁的表情变得看谁都充满了蔑视,更极端不近人情似的显出几分孤傲。对于所有不想回答的问题连敷衍的台词都吝啬给予,对于所有不值得他视线转移的人事物全都视作隐形,哪怕技术再好的剪辑师也没办法把采访视频中出现的不协调修正的全无痕迹。
关于他负面的评价开始逆风而行,似是而非的爆料出一些构不成任何威胁的捕风捉影。可谁又会在乎这些呢?
即不会耽误股东们的收益,也不会耽误下属们的职业发展,更不耽误打工者们茶余饭后的评头论足,甚至就因为他这样,更加收获了一帮为他容貌气质乃至财富所倾倒的迷姐迷妹。
邵渊具备了傲的资本跟狂的势力,他已经不需要笑迎任何人,更不需要为任何一个人的非议浪费哪怕零点几秒钟的时间。他得到了一切,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也失去了一切。
杨悠悠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没办法规避掉关于邵渊的消息,毕竟他现在太有名了,说句只要是司法工作者都懂,但又不能明说的话,那就是他名下的企业包括他本人,都已经可以称之为本市的‘司法必胜客’。地方保护,律法倾斜是心知肚明且顺理成章的现实。
在一片高呼欢唱的浪潮里,那些负面不过是精卫填海,都不需要当事人怎么理会,就已经消失的全无余波了。
所以,已经可以豪横的呼风唤雨的他,为什么看上去会如此的不快乐呢?换了她,早捧着崭新又辉煌的人生啃得哈喇子都出来了,明明想得到的东西都得到了,明明曾经的凄惨都远离了他,明明他已经可以去做任何会让自己高兴的事,他怎么还能不开心?
她只是现在这样,每天就已经很满足很充实了,为什么他不行?杨悠悠想不通,她也不想相通,因为那个答案直击的方向她认为根本不必要。她觉得,他可能就是目的达到的太快也太顺利让他整个人暂时失去的斗志跟方向,等时间过的够久够长一切就都会好的。
结果就在她自我开解不要多思多想的时候,大学同学突然联系她,问她还有没有保存大三那一年跟某理工大联办的辩论赛照片。杨悠悠想了想,记起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个U盘用来存大学时候的各种照片来着,一口答应了同学回家好好找找看。
只是她没想到,翻找到出来的U盘里,那些记录着她大学生活的照片夹里,曾经有过邵渊的存在。
记忆在撞上电脑里显示的照片时,回到了大三那一年的夏天。
她所在的政法大学跟本市一所理工大学联合举办了一场名为《性本善/性本恶》的辩论赛。她做为反方‘性本恶’的四辩,借着这场辩论赛还拿到了当时的最佳辩手奖,只是这场辩论赛在她忙碌的大学生活中不过只占用了一点时间而已,过后她就没怎么在意了。
她想起来,在一起辩论的同学有跟她提过邵渊,只是他所在的世界跟她相距太远,一心为自己奔波的她怎么会去在意出生就在罗马,起点也早已立于顶端的人呢?
他是当年那场辩论赛的组织者之一,她是他对面赛桌前做足了功课只奔着胜利而去的辩手。他们之间别说是交流,就连眼神都不曾接触过,如果不是赛前赛后有同学在抓拍,她压根就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过除了最后的集体合照外的两张错位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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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九、躲开现实躲不开梦
手机拍摄的画质不算特别好,但是却合情合景的把他们赛前的积极与认真表现的淋漓尽致。一张横拍,是她在赛前跟同学一起聚首整合赛题的主线,他作为理工大那边的组织者也正在跟同学凑在一起讨论问题,画面中,她在前,他在后,全都是一张认真探讨的侧脸。
第二张的照片换了角度,是她同学突然故意在按拍摄键前叫她的名字,她疑惑抬头即被抓拍进手机里,她的表情不免奇怪,而他,刚巧站在背景处指挥着人布置赛场,上相的让人不免认为他才是这张照片的焦点。
另外还有几段赛前赛后的即兴采访视频,也都被她一并存在了U盘里。两方辩手赛前大方的竖起战旗邀战喊号,赛后理性客观的总结赛中表现……杨悠悠静静的看着,好像突然就回去了那个曾经的赛场,情绪被视频带动,宛如又一次经历了赛中的激烈舌战,两条手臂上禁不住激动的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然后,就是一张辩手与组织者还有评分导师的大合影。
高清的摄像头下,两所高校的学生以黑白T恤加手扯校旗分站两边。黑色是邵渊所在的理工大学,白色是她所在的政法大学。每一张年轻朝气的脸都在镜头下露出了那个年纪特有的青春风发,有笑得张扬的,也有像她一样笑得含蓄的,连双方的导师都保持着礼貌性的微笑,却只有邵渊一个人面无表情。
他站在理工大学那一边最外侧的位置,不笑的脸尤其显得稚嫩。
杨悠悠禁不住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了。她怎么看的下去?她跟他……努力不让自己把记忆进行投射,可那些趁虚而入的画面还是瞬间覆盖了她脑海里每一块用于思考的地方,他威胁中夹带的乞求,他信守承诺愿为她做出改变,还有他落在她肩上的眼泪……
有些事是不能想的。
她已经在努力屏蔽掉他曾经给她造成的影响了,可当他再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时,她又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已经被他印上了很多不可控的情感触须,每一根,都在她意志出现薄弱的时候蜂拥撑塞,借着那一点点的裂缝,伸进里头占地扎根。
杨悠悠掏出了手机联系了跟她要照片的大学同学,只说她还留着那一张赛后的大合照。同学忙言感谢,让她把照片发给他的邮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