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想缓和下阴沉的脸色,俞笙手抓着门把上,半晌都没有推开。

但不管她怎么深吸气,脸色依旧就像是布满了黑雾,黑漆漆的,一眼就能看出山雨欲来的摧枯拉朽感。

“呦呵,回来了?”颜汐原本是背对着门坐在沙发上,突如其来的“咚”的一声重响显然吓了她一跳,转过来的笑脸上还挂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告状了?”颜汐站起身,她似乎没觉得这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不正经地笑嘻嘻地说道,“真是个小孩子,大惊小怪的,还专门把你从片场喊回来,张导这么好说话的吗?”

正说着,她手里的PAD传来“GAME OVER”的游戏结束音。

颜汐低头,看着变了黑白色的屏幕,嗔怪地看了俞笙一眼,撇着嘴抱怨道:“啧,早不回来晚补回来的,这我都好不容易玩到快通关了,怎么就给死了。”

话音刚落,俞笙沉着脸,一步一步逼近,她一把抓起颜汐的手腕使劲一扯,将人禁锢在怀里,逼问道:“我害死了?颜汐,究竟是我要害死你,还是你要害死我?”

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就像是一只锋利的箭,直逼颜汐的喉咙:“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消消停停跟我好好过日子,颜汐,如果你想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着你,我也可以!我现在立刻召开新闻发布会说我要退圈……”

“只要你敢召开,我就能让新闻发布会变成我的死亡直播!”颜汐突然阴狠了脸色,她踢了踢脚上的链子,听着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眉心狠狠皱着,“我本来舒心日子过的好好,每天从不同美女的床上醒过来,心情别提多开朗愉悦了,怎么可能会被人担心想要自/杀,现在呢,被你当成妓.女似的锁在这里。”

她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对自己的不屑和嘲讽。

“不,我连妓.女都不如,好歹妓.女人身还是自由的,人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遇到看上的就接客,遇到看不顺眼的就不要,不像我,睁眼闭眼就是你,俞笙,你说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妓.女?接客?”

“是呀,在我看来,你现在就是我的嫖/客,还是我就算厌恶也不得不接的那种!”

“厌恶?”

“俞笙,重复我的话,有意思没?你要是想听,这些话我在心里憋了那么久了,早发酵发臭了,不介意我可以一下子全输出给你!”

“我到底哪里委屈到你了?颜汐,你摸摸良心,床上到底是谁把谁当妓.女,谁又是嫖/客,每次我尽心尽力伺候你,你呢,舒服之后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我,我还得帮你做清理,按摩,还要关注你的情绪,你到底还想我怎样?!”

“我想怎样?我想每天醒来看到的不是同一张脸,我想出去酒吧、会所各种游戏场所去浪,说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我说过的吧,我现在对你腻歪了,看到你就觉得难受,恶心,想吐,要不是你强迫,我恨不得每天晚上睡地上,看见你那张脸就够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够了?就是生理性恶心,想吐!”颜汐一巴掌甩在余笙的脸上,发出清脆又响亮的声音。

余笙被打的偏过脸去,饶是如此,也没生气。

颜汐冷笑两声:“对,就是这样看着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像是被泡在了福尔马林里,难受,喘不上气。”

余笙伸手想要拉她:“我可以改,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去做!你喜欢多种多样的,我是演员,我是影后,我可以演给你啊,你不喜欢这张脸,我也可以去整容,整成你喜欢的样子,你想要什么样子都可以,颜汐,只要你说得出来,我都去做!”

“你真是可怕!”颜汐像是看病毒似的看她,避开她的手,“你别碰我!就算你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从骨头到血肉都全换了,我厌恶的就是你,你怎么改?!”

俞笙脸色铁青,唇瓣发白,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张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眶微红,闪着莹润的光,半晌她咧了咧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一颗血珠从干涩的唇瓣里溢出来,干巴巴的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

语气卑微:“你在开玩笑,你在气我是不是?”

“气你?”颜汐觉得好笑,摇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不想跟你说话,你让我想吐!”

“你们害怕我自/杀,但其实更害怕的不应该是我吗?如果有其他选择,你以为我想死吗?”她看着俞笙,一字一句就像是锋利的小刀,狠狠剐着对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我只是不想跟你一起活着而已,俞笙,如果说以前我真的还有点良心顾忌你,但现在,你已经完全磨灭了那些情绪。”

“你把我困在这里,不让出去,不给上网,你觉得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突然,她狠狠将手上的PAD摔向了门,狠狠砸在墙上,各个零件四分五裂飞溅开来,吓得躲在门后偷听的余蝶一个激灵,一哆嗦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颜汐声嘶力竭地吼道:“俞笙,你别逼我,你不是总说大不了一起死么,好啊,那我们干脆一起死啊!”

她猛地向前一扑,两人双双倒在地上,她趴在余笙的身上,双手狠狠掐住那细长的脖颈:“死啊,我们都死吧,你不是经常说要下一起下地狱的吗,那就一起下吧!”

看着颜汐突然疯狂的面容,俞笙原本心神俱碎,但触及颜汐痛苦又挣扎的眼神,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就这么死了也无所谓吧。

只是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轻,余笙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睁开眼却看到颜汐已经在翻白眼了,似乎还有些抽搐。

眼看着人就要从她身上栽下去,她立刻扶住颜汐的肩膀,紧张地问道:“没事吧,颜汐,你没事吧?”

颜汐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即便如此,脸还是缺氧似的憋得通红,甚至隐隐有些发黑。

俞笙赶忙一把抱起她放在床上,解开她的衬衫扣子,被子都不敢压在身上。

眼看着颜汐渐渐翻起了白眼,瞳孔慢慢涣散,慌张地摸出手机,解锁的时候手都在颤抖,第一下指纹没解开密码,手机差点迁怒地甩出去。

她一只手死死抓着颜汐的手腕,另一只手拨打了颜汐之前家庭医生的电话号码,嘴里喃声重复着:“小汐,你再坚持下,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一道温润嗓音,俞笙憋着一口气报出一个地址,咬着牙说道:“胡医生,颜汐好像紧急性休克了,你现在立刻过来一趟。”

那边沉默了一瞬间,不确定地问道:“颜汐?”

“是,我是俞笙,详细的等你来了再说,你现在立刻过来,我怕她……”俞笙紧张的声音颤抖,一句话吞了好几次口水,甚至都要求求她了。

“我现在马上过去,你开视频给我,我看看她什么情况!”那边传来钥匙和急匆匆的脚步声,俞笙稍微定了定心,“好。”

“怎么会这样的?气急攻心?她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症状。”余笙以前就见过胡舒润,一个四十多岁的知性女人,没有结过婚,大约是医生的缘故,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柔软的气息,在她的印象中,比如家庭医生,胡舒润更像是颜汐的大姐,只有她的话恐怕颜汐还能听进去一两句。

电话挂断大概半个小时,胡舒润就已经站在颜汐的床边了,她穿着居家服,散乱的头发还有些毛糙凌乱,大约是在家里休息时接到的电话,根本没来得及收拾就急匆匆赶来了。

余笙退到医生身后,面部紧绷,只有咬着牙根才能发出声音:“我刺激到她了,是我不对,胡医生,你先看看怎么能稳定住她的情绪。”

颜汐直挺挺躺在床上,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随时都准备着冲出去。

她眼睛死死地瞪着余笙,一眨不眨。

原本黑色的瞳仁颜色愈发淡了,几乎要与眼白融为一体。

余笙看的心都要揪在一起了,她的手狠狠攥拳,指甲深深刺在手心里,掐出一个又一个红色的月牙。

“她一直这样吗?”胡医生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摸了摸脉搏,细心地将手放进了被子里,掖好了被角。